第二天,戒严令一取消,门下省衙门口挤满了人,长安的权贵们不笨,当年逼迫杨侑和卫玄杀了那么多弘农杨氏的人,跑去找杨汪跟送死没差别,眼下只有仰仗元威出面,毕竟元家一直是长安的门阀,关陇豪门的领袖,没道理这时候见死不救。听说崔民干被任命为河北安抚使,和柳如烟住在一起,人群中是骂声不断。
门下省的官吏不住地摇头,河西军都进城几个月了,杨崇一口气又占据了大半个河南,这帮权贵士族还在和李渊抛媚眼,不是自己没事找事干吗。最里面的办事房中,茶香满室,元威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不断转来的案情报告,凝神问对面的皇甫聿道:“这么大的行动,你预先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皇甫聿道疲倦地摇了摇头,栾英、刘一诞等一批原以为早死掉的人物出现在各个衙门认人,给皇甫聿道的心理带来巨大冲击;皇甫聿道声音沙哑地说:“保密工作做得好啊,我们刑部根本不知道邢如烟被抓住,诸葛嘉会也是刚刚知晓,长安县令辛大德、万年县令徐康都是杨崇的人,所以姜夺、寇九珙是通过两个县衙来布置一切的。”
河西军杀入长安,大肆提拔自己的功臣,杨崇在长安的情报网浮出了水面,最关键的三个人,徐康出任万年县令,慕辛炎担任监门将军,焦俊担任左翊卫司马。元威沉吟半晌问:“杨崇现在军费紧张,会不会就是想捞一笔钱。”
“不是。”皇甫聿道在刑部几十年,办案的经验丰富,很肯定地说:“应该萧璟他们到长安被察觉了,越国公通过这种手段排查,就是想把对方逼出来。从案情报告来看,越国公成功了,李渊、崔民干、王凯、淬天阁、萧氏的情报网支离破碎,邢如烟逃离长安后,这么多天寇九珙没动作,很容易让人以为邢如烟躲了起来,许多人都没撤走,甚至还有人来长安联系,无异于找死。”
元威赞同说:“李渊还是想救出陈叔达他们。”
皇甫聿道急忙纠正说:“大人误会了,李渊是想要他们死,然后通过再利用手下的死做文章,越国公现在打草惊蛇,就是不打算给李渊这个机会,以后在舆论战的时候占据上风。以下官看法,越国公做事向来有的放矢,不会动门外的那些人,最多就是敲打敲打。”
两人正说着,刘耀拿着《长安报》进来,刘耀是杨崇在礼部担任主客司郎中时的老部下,既没有象房夷吾一样,死心塌地地跟着杨崇,现在已经是一方郡守;也没有象陈夔那样站在杨崇的对立面,最后被流放且末。刘耀一直在礼部呆着,李唐时丢了差事,河西军进城后,杨崇听说刘耀闲赋,就把刘耀调到门下省做主事,从八品下的官秩。
刘耀恭恭敬敬地把长安报摆在元威面前,是最新的一期,元威一眼扫过,头版的文章竟然是杨崇亲自执笔,不由得奇怪,杨崇什么时候喜欢写文章了。元威仔细一看,文章驳斥李德林和王劭提倡的天命论,认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元威虽然是鲜卑人出身,但是饱读诗书,晓得这是武韬中的论调,原本是门阀压制皇权的说法,讲究“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杨崇既然没有假别人之手,直接上阵,那么一定有其中的含义;元威慢慢看下去,一直到看完,终于明白杨崇的意思,这是针对李百药,或者说针对赵郡李氏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