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邦若论技术,强过许三川半分;若是论人情世故,裴邦就差远了,所以在这方面,一般都是许三川做主。看许三川要到香胰子,裴邦也很是意动和高兴,现在长安城中,一块宝洁坊的香胰子卖到八贯钱,对于象裴邦这样薪水不高的吏员,根本消费不起。裴邦跟着谢了一声,收了案几上的图纸,就和许三川出去做事了。
下班后,杨崇先回去一趟,换了身便衣,才坐着马车去平康坊;为了杨崇的安全起见,现在杨横专门给杨崇赶马车。潇湘院内外大红灯笼高高挂,即使夜色暮霭,粉垣辉映下,仍然可以清楚看见院内的风景,零落着数楹修舍,墙角有几竿翠竹,石子铺成的甬路,不时有梨花芭蕉点缀,还真有几分幽静的情调。
胡师耽包下的是中间的小楼,杨崇跟在潇湘院的小厮后面,没有去莺莺燕燕的大堂,而是拐过半折游廊,便入门进了小楼,楼下是一个小厅,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一只鹦鹉叫着“来客人了,来客人了”。杨崇被直接引上了二楼,楼上包厢内靠墙是清一色的矮几软塌,中间的空场两名彩衣锦袖的歌姬正在热舞,衣袂飘飞,舞步翩翩,腰肢如柳,身影摇曳。
元无竭起身给杨崇一一介绍,坐在上首的胡师耽五旬左右年纪,面白清瘦,颌下五缕长髯,风姿潇洒,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色长袍。元务本和元无竭有几分相似,不过长得一双三角眼,让整个人显得有点阴沉;佛珈大师和杨崇在金马堂见过,大概有四十多岁,今天穿着白色僧袍,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中间的位置空着,杨崇估计是留给杨玄感的,胡师耽请客原本就是一个幌子。
杨崇在佛珈大师下首坐下,矮几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软塌是胡桃木的,铺着绵羊皮,坐着很舒服。一曲舞罢,音乐声乍止,两名歌姬袅袅退出,胡师耽举杯道:“长安寂寥,诗酒风流,现在想喝酒的时候其实已经很少去酒楼,总是三五知己寻一处红袖添酒的地方,清谈阔论,一夜到天明。”
胡师耽果然尽显名士本色,众人大笑,纷纷将杯中酒喝掉;只听得玉佩声响,大伙掉头一看,只见一名女子弱柳扶风一般进来。此女身材修长优美,姿容绝代,云鬓慵梳如蝉翼,瓜子脸上柳眉弯弯,似蹙非蹙,美眸流盼间有一种默默的含愁;莲步移动之间,便给人一种难以攀折的感觉。
若不是女子身上的珠光宝气提醒,杨崇肯定以为是甄雪晴的哪一位同门,元务本起身,激动地说道:“水姑娘来了,小生有礼了。”
水姑娘清新一笑还礼,果然是楚楚动人,媚在骨子里;杨崇暗暗诧异,此等绝色,有西施捧心的实力,居然藏身于烟花红尘中,实在是,实在是无解。水姑娘走到胡师耽面前,款款施礼道:“水柔见过胡先生。”
胡师耽微微一笑道:“水姑娘,我们都是熟人,不必拘礼,来,我给你介绍三位朋友,都是平日里不入红楼的好人。这位是佛珈大师,这位是务本的哥哥元无竭元大郎,这位是宝洁坊的老板杨崇。”
水柔姑娘上前给三人一一行礼,能被胡师耽这样介绍的岂是寻常之人?佛珈大师一看就是高僧;元务本的情况水柔知道,元大郎就应该是这一分支的长子;宝洁坊的香胰子现在在长安正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水柔没想到老板杨崇是如此的年轻。真正让胡师耽和水柔吃惊的是,佛珈大师三人面对水柔姑娘的时候,竟然都是神色不惊,波澜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