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袁家一顿饭吃得,简直可以用刀光剑影来形容,箭拔弩张,好不紧张。
待饭饱汤足之际,袁四娘突然弯下腰来,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瘫倒在地上打起了滚,肠子似拧劲儿似的疼。
袁四娘脸上悲色顿现,满是厉色看向袁大郎,怒道:“大哥,你,你竟是这样不容于我,给我在油梭汤里下毒?”
袁大郎双手无措的去扶袁四娘,被袁四娘一把推开,嘴角已经流出一溜血线来,眼看着就要命赴黄泉。
袁大郎眼睛赤红的摇着头道:“四娘,我的好四娘,我就是害我自己,也不可能害了你!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你?!”
袁大郎眼睛怒而转向袁氏,双手薅着袁氏的衣裳领子怒吼道:“是你,对不对?你从前一直看四娘不顺眼,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见四娘挟持县太爷的少爷来投奔,你怕连累于你,于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对不对?你这歹毒的娘们.......”
袁大郎的手劲儿不由得加紧,袁氏完全没有想到挣扎,被袁大郎掐得喘不得气,翻起了白眼儿,小雨拖着弟弟,双双跪在袁大郎面前,一手抱着一条袁大郎的大腿,潸然泪下,苦苦的哀求着,楚楚可怜。
即使小雨不是自己所生,终是外姓人,但石头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儿子,年岁还那样的小,袁大郎终是心软下来,将手劲儿松了松,袁氏登时如脱了水的鱼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里的怨恨与绝望不言而预。
袁氏如同破釜沉舟似的看向袁大郎道:“即使我说不是我下的毒,你也不会信,对吗?既然如此,那便是我下的毒!早在三年前我嫁过来之后便起了这个心思!!!至于原因,还用我挑明了说出来吗?试问这天下,有你们这样的兄妹吗?为了你所谓的妹子,你打过我多少次?伤过小雨多少次?又骂过石头多少次?你哪怕有一次是帮过我们娘三个说过话求过情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她秋后问斩,我想着,即使是铁石的心肠也有被捂热的那一天,日子刚刚有些起色,她却又回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噬骨吞心!!这世上,注定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袁四娘将多年郁结于心的心结一骨脑的吐了出来,心里的沉重登时轻松了不少。
结婚这三四年来,家中的大事小情,袁大郎只听袁四娘的,即使袁四娘欺负自己这个正室娘子头上,袁大郎也会对袁氏摆出一幅说教的模样,让袁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处忍让着袁四娘;
袁四娘看不上袁氏带过来的女儿小雨,小到冷嘲热讽,大到动手打人;对袁氏和袁大郎所生的石头也是看不上眼,不似亲人,倒像是陌路人。凡此种种,袁大郎总是背后安慰袁氏,从不啧责袁四娘半句不是。
都说女人心细如发,别人瞧不出什么,袁氏又怎会感觉不出袁大郎和袁四娘关系的怪异之处?
好在,袁四娘铃铛入狱,多年压在袁氏心里的石头的终于落了地,她的日子也终于有了盼头。
没想到的是,也是自从那日起,袁大郎似丢了魂、少了魄,总是捧着一瘫又脏又碎的桂花糕发呆,娃子要吃家里的荤油他不让吃,嘀咕着要留给袁四娘回来吃;院中的菜地全部被刨起,疯也似的要找一坛子袁四娘酿的桂花酒,结果只找到了一只没有酒的空坛子,当年的酒早已经挥发掉了;即使如此,袁大郎仍不气馁,将自家园子里的菜一骨脑全拔光了,改种满园的桂花树,说是待明年开了桂花,重新酿了酒埋在地下......
成大郎眼中的伤情是那样的明显,抱起袁四娘,轻轻放在炕上,一脸悲色道:”娘子,要怪就怪我袁大郎负了你,此事与四娘无关,她是无辜的,不当受此牵连。你且将解药给了四娘,俺把命陪给你........”
袁四娘是无辜的?袁氏突然绽开笑纹,呵呵怪笑起来,袁四娘若是无辜的,那这世上就不会有监狱这种地方存在。她贩过的娃子不计其数,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命用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她若死了,任谁都不会怪罪草菅人命,反而是为民除害。
袁氏笑得越发的放肆,越发的嘲讽,笑得人只感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袁氏才稳定了下心神,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去而复返,端回来一碗黑色汤汁子道:“这是解药,你喂给她喝!!!”
袁大郎狐疑的看着黑黝黝的汤汁,迟迟没有接过来,袁氏冷然一笑,拿过汤碗,当先喝了一大口道:“这回,你可信了?”
袁大郎脸色讪然的一红,这才接过汤碗,抬起四娘的下巴,轻声道:“四娘,四娘!醒醒,喝解药了!”
任他怎样叫,袁四娘就是不醒。
袁大郎心下一横,将手指头直接撬进了袁四娘的牙关,在袁四娘忧忧醒转之际,一股脑的将药汁灌进了袁四娘的口中,许是喂得急了,害得袁四娘不住的呛磕起来。
待咳得稳定上些许,袁四娘嘴里半是啧责、半是懊恼道:”大哥,你我虽是嫡亲的兄妹,但言行举止还是要谨尊礼法的,更不能做出僭越之事.......“
袁大郎若有所思道:”你,我,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