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已经扯着苏宏图的袖子出现在院门口,苏宏图脸上不情不愿的给黎小姐施了一个彬彬有礼的书生揖,黎小姐亦娉娉婷婷的对苏宏图施了一个屈身礼,二人的表情,就跟两家元首会晤似的,这礼仪做的无可挑剔,堪称礼仪典范。
明月有些狐疑,这黎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礼之家,从黎月瑾的肢体动作就不难看出来,但此次怎会不知礼数的将自家女儿送上门来呢?莫不是怕订了婚的苏宏图高中了秀才反悔不成?
明月无遐思索这些,自已又惊又吓,大病初愈,身子虚弱,蹲不了一会儿只能坐在地上,地上虽然有些柴草,但仍渗骨头似的冰凉,若是呆上一时半会儿,自己的屁股不是冻成了菊花霜就是起了外痔疮,显然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这苏宏图又发挥了执扭的性子,在院门口扯东扯西,就是不进屋去,先是说天气寒凉,容易身体不适发烧感冒,然后又指着远处苍茫山脉,讲述着里面藏着无数的猛兽凶禽,不是柳河村的王猎户被老虎扯没了肠子,就是本村的向耀祖被熊瞎子舔没的半边脸,吓得黎小姐脸色煞白,双手搅在身前,似失了语的木偶娃娃,不知如何动弹了。
明月不由得暗笑,这个傻书呆原来也有这么腹黑的一面,人家姑娘找的借口是来看这大山里的景致的,他偏偏讲大山里的血腥,好好的姑娘硬是让他给吓得乱了方寸、失了花容。
黎月瑾长得不算大家闺秀,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瓜子脸,樱桃口,柳叶眉,身子偏娇小,从目测上来看,比明月要矮半个头,头发柔柔顺顺的,飘着淡淡的香气,香气是清淡素雅的,趁得整个人也脱了俗气,如冬日里的仙子一般。
明月有些搞不懂,如此好的姑娘,配你一个木讷的书呆,你还娇情个什么劲儿?
苏宏图还要扯东扯西,苏母有些不乐意了,忙将黎小姐往屋里让,那满脸的桃花灿烂与对着明月时的疾恶如仇判若两人,这,就是有个秀才爹和没有爹的区别。
苏宏图犹犹豫豫的,不想进又不得不进屋,一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渐渐落在了众人后面,拉开了距离。
明月忙掷了一颗石子,石子呼啸而过,打在苏宏图身前的青石路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苏宏图停了步子,捡起石子,不由大喜过望,黎小姐听得脆脆的石子声,不解的驻足张望,苏宏图摆了摆手道:“黎小姐里面请,我到书房拿文房四宝,与小姐一起吟诗。”
黎小姐礼貌的展颜一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吟诗做对是苏宏图的爱好,也是唯一的爱好,每次除了做诗还是做诗,二人在一起还从来没有聊过这以外的话题。
黎小姐在苏母陪同下进了屋,苏宏图则如做错了事的娃子般四处张望,望向墙角时,只见一双小手在柴禾垛下摇动着,似一只撩人的小猫在向他招手。
苏宏图警惕的向屋内望了望,见苏母正在招呼着黎月吃茶,黎月瑾的丫头漠儿正在门口的马车里往下搬着东西,苏宏图左右见无人注意,似老鼠般也钻进了柴禾垛。
不顾地上寒凉,和明月并排坐在柴禾垛下,眼睛喜得如同天上的星星,闪着煜煜的光辉,欣喜过望道:“明月,就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宏图。”
明月脸色又是一黑,这苏宏图总是有这种一秒怼死人的本事,一脸正色道:“苏童生,我是来向你买笔墨纸张的,其他任何杂念绝无仅有。”
苏宏图抛了一个鬼才信的眼神,低声嘟喃道:“你以前也总是这么说,回头又嚷着让我教你识字,还以此为借口帮我做鞋袜。”
原来还有这些过往?难怪无论明月对苏宏图打也好、骂也好,苏书呆都坚守着明月是他的人的阵地,最魁祸首还是原来的明月!有事没事你撩拨这么一个呆呆的书虫儿做什么?
明月却忘了,此时的她,好像比过去的明月撩拨得更甚之,人家“发妻”都来了,她还上门来“挑衅”,虽然,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全村只有苏家有笔墨纸砚,而自己又着急着还魏知行的债保小命呢?
一阵北风吹来,吹得柴禾刷刷做响,也吹得明月虚弱的身子不住的哆嗦,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抱着双肩。
苏宏图眼神一慌,想要执起明月的双手帮着暖暖,却又碍于礼法,怕男女授受不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索性低下头,用嘴冲着明月的手呼着热气,若一道暖流温暖着明月本就冻得发僵的身子。
明月用手抱着肩,离胸前本就不远,苏宏图一急之下,低头冲着明月的手吹着热气,他的心意是好的,只是这个姿势,也太过暧昧了些,那身子前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欲-求不满的色胚,虽然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毫无杂质。
明月只好尴尬的放下双手,自觉的伸到苏宏图嘴边,任由他呵着热气了。这样静漠的苏宏图,如同画中的翩翩书生,竟也没有他张嘴说话时的那样讨人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