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典型的行动主义者,第二天,便兴冲冲的选址挖菜窖。
选来选去,明月选在了韩氏父子帮搭的秸秆棚子下面,这地方离房子远,在篱笆墙角,隐蔽又挡雨,地势也相对高些,不怕往里积水。
因为此事不想他人知道,明月只好自己动手,劈了半个月的柴禾,臂力显见成效,仍旧挖了足足一天,菜窖不深,只一人高,一上一下两层架子,可以放几十个坛子,窖口用篱笆树条编了一个盖子,上面插满了麦秸,如果不是知道下面是菜窖,根本就看不出来。
明月长舒了一口气,用柴草烧成灰去了去湿气和寒气,将装着咸菜的盆子桶子立马全部挪了进来,刘氏这才脸色恢复了些正常颜色,显见此事在她的心里多么的忐忑与惶恐。
桔梗、小头蒜、大萝卜、白菜和野菜已经用盐卤了一宿,辣味儿去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关键是用红辣椒粉调颜色和味道,磨红辣椒粉的辣椒,自家只有几棵,韩家却不少,明月决定去韩家打商量。
为了避免拿人家的手短,明月将刘氏帮韩氏父子做的棉袄拿了出来,棉袄已经做得了好些日子,刘氏一直不好意思送过去,不是担心于礼不合就是担心村里人知道了说闲话,明月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什么法的,在她这里,生存才是硬道理。将袄子装在背篓里就去了韩家。
韩家园子很大,透着无尽的荡瑟,豆角秧、茄子秧
等菜秧子全都呈现着一抹枯黄,被风吹的肃飒。
明月到韩家的时候,韩氏父子刚刚拔完园子里枯败的秧子,老黄瓜种、茄子种都提前摘了下来,留做明年的菜种,为了辣椒留不留种的问题,父子俩起了分歧。
韩老大将挂满红辣椒的辣椒秧攒于一处,脸色如蒙了一层薄雾,朦胧得看不清所思所想,只是怔忡了一会儿,忧忧道:“兴儿,这辣椒你娘最爱吃,你娘已经走了半年了,将这辣椒也扔进月亮河吧,跟着她一起走,让她有个嚼口。”
韩兴眼睛呈现了微红,将红辣椒摘下来十几只,和老黄瓜种等放在一处,摇摇头道:“爹,我娘无辣不欢,这是咱家我娘唯一念想的东西,咱留下一些打种,明年再种吧,我娘说不定哪天回家来看看。”
明月浑身不由一哆嗦,这爷俩的对话,一个让周氏安心的走,一个盼着周氏常回家看看,怎么听着像聊斋似一样瘆人呢?
明月走了进来,打破了父子俩悲凄的气氛,拿起比她胳膊还粗的黄瓜种、比她脑袋还要大的茄子种,举到韩氏父子面前道:“韩伯伯,韩大哥,你俩真是种田小能手,这些寻常的菜到了你俩手里,竟然成了黄瓜王和茄子王。”
韩氏父子被夸得脸一红,将明月让进屋里,明月进屋,坐在炕沿上,将袄子拿了出来,一脸喜色道:“韩伯伯,韩兴大哥,这些年暗地里你们帮我家做了不少事,我们全家都铭记于心呢,这是我娘做的夹袄棉裤,你们两个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我拿回去让我娘改改。”
如果说,方才韩氏父子的脸红得像红苹果,现在听了明月的话,红得就像是新娘子头上蒙的红盖头,别提多喜气了。
韩兴第一个接过来袄子,傻乎乎的转到了另一间屋子,三下五除二的穿上,觉得这样穿出去不雅观,将箱子翻了个底朝天,从最下面找出一件绸缎玄色云纹的袍子,还有配套的腰带和书生纶巾,韩兴心里欢喜,将头发学着苏宏图的样子挽了个书生髻,穿戴齐整才局促着出了层子,站到了明月面前。
见明月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看,韩兴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声道:“明月,你看看,袄子做得真好,正合适。”
明月哭笑不得,剜了一眼扭捏的韩兴笑道:“韩兴哥,我娘做的是里面的袄子,你让我看看,我又怎么知道里面的合适不合适?还是你想让我看看你一直不舍得穿的绸缎袍子?嗯,挺好看的,像个幸福的新郎官儿,完美!”
韩兴手指搅在了一起,心都跳成了一个儿,像孙悟空的定海神针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林见明月看向自己,示意自己去试穿,慌忙的将袄子往身上比划,结果悲催的将裤子比在了上身,两条裤腿比成了胳膊,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
明月为缓解尴尬,干笑了两声,称赞道:“哦,挺好看的,大伯可以和兴哥一样,外面套一件绸缎长袍,就像走货的富贵商贾了。”
整间屋子瞬间再度陷入了一种静默的尴尬中。
明月狐疑的看着一起扭捏不堪的父子二人,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默默回想,恍然,似乎、好像都是因为那句“挺好看的”惹的祸,可是,这都是实话啊,确实比他二人原来那件腌臜、补丁、掖在裤腰带里的短褂好看啊。
明月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本来再正常的夸赞话,在这里竟然变得有调戏成份存在的话了,以后的她,可不能随便开口,说不定哪天遇到个更保守的,非将自己当成倒采花的女淫-贼不可。
明月懊恼的捏了自己大腿一下,尽量做到面色自然的直奔主题道:“韩大伯,韩兴大哥,我听说院子里的辣椒你要扔,我想拿回去用,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