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才见对方是四五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明月扯到身后道:“休得仗势欺人,俺两位兄长在这附近。”
还真是个道地的“孤儿”,大汉不气反乐了,对着明月呲了一口大黄牙道:“你说我认错人了,又说他认错人了,我们两个都是老眼昏花的不成?我看是你不想承认吧!欠钱还钱,天经地义,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收这一片的税银,收了近十年了,从没差过事儿,你奶一人,坏了我这么多年的规矩,一下子就欠了我二百,你说我该不该气?”
明月心惊肉疼,欠了二百两,这得欠多少年的税银啊,索性将脸子也落下了,不高兴道:“我说你认错了就是认错了,这些鸡蛋是我花四十铜板从一个老婆婆手里买回来的,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大汉气得一挽袖子,想要伸手打明月,强忍着收回了手,又开始扯明月手里的筐子,明月在这头扯着不撒手,筐子本就不结实,二人一较力,一下子被扯得散了架,鸡蛋“啪啪”掉在了地上,黄黄的、黏黏的一大滩,明月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汉子的小随从不干了,伸出手来就要打明月,汉子眼睛再次瞪得如铜铃喝道:“我答应过嫂子,不像大哥一样伸手打女人,你们这帮猴崽子是想让我说瞎话长白毛、拉屎往回做?”
三个手下立马撒了手,本来被扯着用力的明月被一卸力,登时摔倒在鸡蛋糊糊里,黏乎乎的蛋液抹了一手、一身,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偏墙角里蹲着两个乞丐,大有冲上来喝那一滩蛋糊的架势。
小随从不敢再打明月,并不等于不敢打殷才,冲着殷才一顿拳打脚踢,明月急得伸手去拦,为首汉子反而将她拦下来,笑呵呵道:“小姑娘,我孙二从不打女人,你和你奶孤苦伶丁的没人养活,我看着都可怜,不如嫁给我,我养活你们祖孙二人?”
明月气得一瞪眼,汉子好玩的也一瞪眼,似在比较着谁的眼睛瞪。
远处胡同里转出三人,向明月相反方向而去,其中两人明月都认得,明月欣喜道:“哟,那不是义父吗?”说完不管被打的殷才,一脚剁在孙二脚面上,追着那三人而去。
孙二被踩得疼了,想将明月抓回来惩戒一通,在见到那三人的背影时怔了一下,其中一人穿着熟悉的捕头服,忙喝退了三个手下,亲手将殷才扶起来,抹去了殷才嘴角的血迹,讪笑道:“那个,小哥,对不住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真是的。”
踹了离他最近的小随从一脚,骂道:“还不给小姐买鸡蛋去?”
随从被踹得懵了,低头去数地上的蛋黄,孙二又是一脚踹过来,骂道:“奶奶个熊,查啥查,给小姐当然得多买,装满筐。”
随从拿起撒了架的筐,讪讪问道:“老大,筐散了。”
孙二又要踹过来,随从吓得赶紧跑开了,大集市上找卖一样筐的人和卖鸡蛋的人,一顿鸡飞狗跳般,扰得整个集市鸡飞狗跳。
明月偷眼看着,不由得感叹,这就是个恃强凌弱的社会,老天爷,勿怪我殃及了无辜。
少女抬起天真可爱的的小脸,甜甜的笑着对眼前的三人施了一礼,问道:“成大人,您怎么亲自巡街来啦?”
成鸿略有那么一瞬的怔神,想不起来眼前邋遢的农女是何人。
李成悦接触明月较成鸿略多,还和明月上演了一场“捉奸戏”,想不记得都难,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大人,没脑袋的大公鸡。”
成鸿略恍然大悟,肃然点了点头道:“切莫高声,本大人是带着......是微服巡查,不扰民。”
明月省事的点了点头,心思斗转着搭话的借口,转脸对李成悦和颜悦色道:“李捕快,我以后想在这条街上卖点小菜什么的,需要到县衙备案吗?”
李成悦摇了摇头,指着二十三步以外驻足张望的孙二道:“那个叫孙二,你跟他说是我介绍的就成。”
明月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对李成悦如此帮忙表示感谢。
抬眼间,见成鸿略身侧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
男子身上穿着普通的深蓝色绸缎,黑色的板带,头上墨发高高束起,上面配着一块深蓝色的玉扣,上面雕着海棠花形,隐隐透着幽幽的蓝光。
男子面如刀刻,眼如黑曜,嘴唇微薄,呈健康的肉粉色,脸的底色若柔和的初汐,一点一滴的冲刷着人的小心脏,跟着潮起潮落,心海蠢蠢欲动;男子漂亮得不像话的五官上,偏偏又蓄了一层短须,试图将五官掩盖起来,不仅不能掩去俊美,反而又增添了一种成熟与神秘,若那青纱帐深处、蒙胧薄雾之中,让人忍不住好奇,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