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之上,掩窗而望的玉嫣叶眉旋紧,转身望向静坐一旁的老鸨,忧思萦眉,“妈妈,这次的官兵似乎和上次不同,连洛阳卫都来了。”
老鸨双眸微闭斜倚在长椅上,手中的五色羽扇忽滞。眼帘轻抬,透着无尽沉敛。“既然在劫难逃,自乱阵脚怕也是无可奈何。”
红裙微动,老鸨幽幽站起身来。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帛置于火盆之上。星火忽起,顿时将气燃烧殆尽。凝视着渐渐消散的火苗,空气中消散着丝丝烟味。
“玉嫣,回去告诉主公,栗娘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红唇微紧,双眸含闭。一滴清泪轻轻划过脂粉遮盖的脸颊,隐隐闪出一个浅浅的疤痕来。
“主人!”玉嫣双眸盈泪扑通跪拜于地,悲泣道,“您念及主公救命之恩,藏身曹贼腹地数年。如今决心以命相报。可您的养育情,玉嫣还未曾相报,又怎会舍您而去。”
“玉嫣,你不能陪我留下。据点丢失,我无脸再见他。可如今主公大业未成,尚需你这样的人才相助。只是这样一来,主公在洛阳多年的苦心经营怕真要付之一炬了。”栗春沉目惜叹,抬手抚上脸颊处的伤痕,心痛如绞。
“妈妈,官兵进来了!”夕颜提剑慌忙推门而入,瞧着栗春坚毅的背影,心中一紧,只怕大势去矣。
栗春双目顿睁,冷眸似剑,“夕颜,想办法送玉嫣出去。”
“那主人呢?”夕颜紧问。
栗春微沉眼帘,定定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玉嫣,满是不舍。“你不必管我,你只要记住。只要玉嫣出去了,便是我出去了!”
玉嫣泪汪汪的凝视着面前母亲一般的栗春,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恐怕自己早已在十年前的那个冬日被野狼瓜分,尸骨无存了。
“玉嫣你记住,不必执着于我一人的生死。请你回去告诉他,我从不后悔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亦不后悔在那个繁花处认识的他。”
微风过处,将栗春满头的青丝吹得凌乱。明明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将她逼入这万劫不复之地。可她眼眸中却全无半死恨意,只有满满的眷恋与不舍,还有几分玉嫣难以捉摸的幸福。
楼下的嘈杂声愈来愈大,想必满宠已经带着人进了遇春楼。
“快走吧,再晚就要来不及了!”栗春擦去脸上的泪滴,背过身去不再看玉嫣。
凝视那个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不知为何今日却看得心疼。玉嫣眼含清泪俯身一拜,便算是谢她这一世的救命与养育之恩。
“今日一别,玉嫣便再无还恩之日,望您一路走好。”双眼通红的玉嫣哽咽难言,悲痛欲绝。
满宠带着一众人马冲进阁楼,却见栗春正淡定自若的躺在软椅上,幽幽的扇着鹅毛软扇好不惬意。
“呦,妈妈还真是悠闲啊!”满宠斜睨眼栗春,顺带着将整个房间扫了一边。确定无任何异常之后,才放心进了门。
眼帘轻抬,栗春慵懒的瞥眼一身软甲的满宠。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冷冷一笑,“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洛阳卫的满府君,稀客呀。难不成是看上了我遇春阁的哪位姑娘啊。”脂粉铺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堆着媚笑,可此时却格外的冷艳。
“我因何而来,你应该清楚。”满宠豹眼周环,双目似剑,杀意腾腾的盯着面前的栗春,沉声道,“来人,带走!”
“慢着!”栗春将围上前来的两名是士兵喝住,淡淡一笑,“满府君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带走,也不容许我准备一下,也好好想想去了你那里该招些什么才令你满意。”
满宠瞟眼面前泰然自若的妇人,完全不像是普通女子。洛阳卫是什么地方,是一个一般人这辈子连提都不敢提的地方,这女人居然能面不改色,反倒有种视死如归的架势。手背一扬示意那两人退开。
栗春转身缓缓走向梳妆台,抬手抚过上面形形*的胭脂珠钗,最后望眼镜中略带年岁的脸庞,微微一笑。
“挟天子令诸侯,屠杀皇后,诛尽汉臣。终有一日,曹贼必亡,你们这群贼子走狗亦将尽数覆灭!哈哈哈!”栗春红唇长得狰狞,泪水盈眶。
被其激怒的满宠正欲拔剑上前,却见银光一闪,那一袭红衣随风而转,恰如盛开的彼岸花,耀眼的红。待满宠反应过来,栗春早已跌落在地,如随风摇坠的落红,凄楚悲凉。
满宠看着栗春脖间深深的那一道血口,皮肉外翻,触目惊心。这女人对自己未免也太狠了吧!
守在门外的白羽,见满宠灰头土脸的从遇春楼出来,直接迎上前去。
“满府君,情况如何!”白羽问道。
满宠鼻腔一哼,气愤不已,“别提了,栗春死了。她那个贴身的侍女居然从暗道逃走了。只剩下几个毫无价值的废物,实在气人。”
“虽然什么情报也没有,但我们还是捣毁了这个据点,也不算无功而返。”白羽回道。
“但愿魏王同白校尉想得一样。”满宠斜睨眼白羽,沉声一叹,收剑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