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以夜铭熙的个性,任何被送往将军府的女人,都要事先通过他的检验,也就是侍奉他一晚,一来内心好对被送去的女人有个定数,二来,则是对冯镇南明显的报复。
可是依照今晚的情形,不知为何……
“长风,本王有些困了呢。”轻轻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个哈欠,夜铭熙开始起身脱衣服,很明显一副不想要再讲下去的神态。
看到穆长风满腹疑虑,不肯离开,又不由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副痞像,“不走,难道是因为喜欢上了本王的美色么?那么长风,要不要与本王同床共枕?”
穆长风闻言,脸庞一下子便转为了通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已熟悉了穆长风的反应,夜铭熙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却只是刹那间的一抹,随之便换做了一丝清泠。吹熄了油灯,然后翻身跃上床榻,他开始睁大眼睛隔窗遥望夜空的星辰。
那些星辰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像是在对这浩瀚的星空诉说着无数地情衷。
今天,是那个人的生辰……
脑海中显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脸庞,却又如同晨间的迷雾一般,眨眼间变得模糊,随风而散。
他想要迫切地抓住它,伸出手去,指尖碰触到的,却是空气的冰凉。
同一时间,寂静的屋门外,隔了花枝十尺之外,却站了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
“今天,是那个人的生辰,所以……”一道人影出现在女子的身后,随即,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女子转过头,黑暗中,那道略带红色的眸子清凉而澄澈,眼底那抹痴情还未有散开,“烟儿知道,烟儿并没有怪他……不要烟儿。”
自从六岁那年,被他从恶霸的手中救出,送进了合欢阁起,她的整个人,整颗心,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尽管,从那天之后,他便已忘记了她的存在。可是,她还是为了他,拼命地学习媚术,保留处子之身,只为了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排忧解难,哪怕只是,做他的一枚棋子,哪怕只是,换来短短一夜的温存。
“十一年的等待,却换不来一夜的温柔,烟儿,值得吗?”身后的女子眼中闪出一丝不忍。
女子转过身,似是叹息,又似是回答,“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爱与不爱……干娘二十年的等待,不也是只为了一夜的温柔么……”
身后的女子顿时一愣,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夜色无语,洒了一地的冰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柔柔的阳光透过厚重的墙根,斜洒在她的身上,微风穿过柳树条,荡起丝丝缕缕,心里不自觉便滋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温暖。
嘴边仍旧残留着昨夜里油饼的香气,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好闻的香气自唇瓣流入齿间,口腔中霎时凝满了昨夜的味道。
低下头,冲着娘绽放出一道灿烂的微笑,今天,应该会有人来买她走的吧,昨日白衣男子的帮忙,虽然有着不愉悦的成分,但却让她觉得这个世间还是有着好心人的存在。
如果今天有人买她的话,那娘,就可以尽快下葬了呢,毕竟按照习俗来说……
想到这里,黛般地柳眉不禁蹙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娘,竟然已经走了三天……
菖家,终究没有给娘任何一丝的身份……
她以为菖府门前卖身,菖家终会承受不了如此羞辱出面解决。却未料到,原来这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菖家,早已将她视作陌路,她的一切,她的生,她的死,全都与他们无关。
菖蒲,你终是太幼稚啊!
眼前猛然出现一双藏青色的低靴,她不由抬起头,笑容浅浅,“请问,你是要买――”
却在刹那间便怔愣在了那里。
只见菖正言正满脸阴沉地站在草席对面,冷冷地望着她,如冷剑的目光似要把她刺穿。
她的身子不由一震,脸上的笑随即僵在耳边,“你来做什么?”
终于,有了一点点的良知了么?
却不想菖正言的话顷刻便让她落至了谷底,“想要卖身的话,大可以去繁华热闹的闹市区,在我们菖府门前做什么,诚心为菖府增添一丝晦气?”
她只觉心一沉,刚待反唇相讥,却不料几个下人早已拿着笤帚迎了上来,而身后,亦响起了崔红胭那道细长尖尖的声音,“来人啊,还不快将这团晦气从菖府的门前赶走,没看到小少爷一整晚都哭闹不休啊,再不动手,这个月的月钱通通都别想要了!”
她一惊,慌忙低下身死死抱住娘的身子,如护崽的老鹰一般,“住手,你们谁都不许碰我娘!”
只是,谁又会听她的话呢,随着一只大手的猛力拽扯,娘身下的草席早已直直地被撕为了两半。
而娘的身子,亦被推搡到了地上。
心里只觉愈发地绝望,菖正言,崔红胭,你们好狠!
死死按住剩下的半截席子,歇斯底里地朝着对面的人怒吼,“菖正言,她可是你的正门夫人啊!你就不怕孽做多了天打雷劈么!”
却不料菖正言只是满脸绝情地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说一句话,任凭无数笤帚雨点般落到她的身上。
只感觉心里被人用刀子狠狠地捅了一刀,鲜血淋漓……
将娘放在地上,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人扑上去,“我跟你们拼了!”
可是还未厮打几下便被一条粗壮的胳膊狠狠甩到了地上,肌肤划过坚硬的地面,身上顷刻传来火辣辣地疼痛。
一道黑影笼罩在她的头顶上,带了一丝小心翼翼与焦虑,似乎想要搀扶她,却最终又为难地抽回手,“小姐,您还是听福伯一句劝吧,离开这里,不要再反抗了……这里,终究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她抬起头,竟是福伯。只见他正满脸心痛地望着自己,皱巴巴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终究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下人,就算她已与菖家再无瓜葛,终究还是有着一丝感情的牵绊啊。
连一个下人都对她尚存着一丝怜悯之心……她只是觉得菖府更加可悲。
用力揩去嘴角上的鲜血,冲着福伯惨惨一笑。那话语像是对着他又像是对着菖正言,“福伯,您不用担心我,我还可以呢。况且这路又不是菖府的,我爱在哪里卖身就在哪里,那是我的自由。”
“放肆!”
果然,听到了她的话语,菖正言勃然大怒。
她倔强地回瞪着他,迎上他血红一般地眼神。
这是第一次,她面对着他,没有畏惧,没有胆怯,没有乞求,没有感情,只有无畏与冰冷。
菖正言直气得胡子发抖,“满口胡言,菖府门前,岂容得你如此放肆!来人啊,还不赶紧将她给我轰走!”
“谁敢!”却不料身后猛然响起一道有力的喝声,还未待她缓过神来,一只手早已搭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都搂入了怀中!
她顿时一愣,想要挣脱,腰上的力度却反而更紧。
拼命挣扎间,一张阴沉无比地脸早已经直直朝着她凑了过来,“喂,女人,你就不能老实点么,只不过是回去取了趟买你的银子而已,这么快就又给爷惹祸了?”
如此霸道而*的声音,带了一丝冰冷与熟悉……
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模糊而修长的白色身影,她转过头,竟,竟然是他……
昨夜里的那位白衣公子!
“哼,上次不小心放你走了,这次居然还敢来!”看到邪魅男子的再次出现,对面的崔红胭早已气不打一处来。昨日遭受的奇耻大辱现在想起依然历历在目,她简直恨不得亲自冲前上去将他彻底撕碎。
婷婷袅袅地扭动腰肢,来到菖正言的面前,刚刚还跳脚的脸上早已梨花带雨,“老爷,您可一定要为胭儿做主啊,就是这个男人,昨天当着众人面羞辱于我,老爷,您可是这洛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羞辱胭儿,就等于是在羞辱您啊!”
那种故作委屈的表情,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菖正言,却在看到白衣公子的第一眼便变了脸,表情说不清地复杂,甚至,还有一丝惊骇。
眼看着菖正言在崔红胭的挑拨下变了脸色,她的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了一丝担忧。
昨日里菖正言不在,而白衣公子有手下保护着,自是无忧,可是眼下却……
眼见周围仅白衣公子一人,万一菖正言真的发了火……
伸出手去,暗中轻扯一下他的衣角,“喂,不要胡闹了。”
可是,伸出的手却被反手攥住,低下头,他那张冷魅的脸上甚是得意,“喂,我这怎么会是胡闹呢,我可是在帮你,你这女人,是不是也太不知好歹?”
她看着他戏谑的模样,只觉心里更着急,“公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眼下,对方人多势众……公子你还是赶紧走吧!”
“可是,如果我说,我偏不走呢!”朝着她眨眨眼睛,转回头时,他的右手早已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裹入怀中,而他之前还嬉笑欢颜的脸,亦在面向菖正言时化为了令人惊惧的阴?,声音冰冷,“从此以后,她,就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的女人爱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就让他全家都死无丧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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