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曜三十一年,秦国长安。
富饶的帝都此刻多了几分诡异和渗人,正值盛夏,空气里弥漫着大火和血腥的味道,热气腾腾的大地将那股腥味保留到了大白天,难闻的让人几乎窒息。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少有人出没,就连做生意的店铺也七七八八关了个差不多,几个零零散散开着店的,也是大门半关,外头的官兵一队接着一队的厉声搜捕。
做生意的一个个低头暗骂,生怕查到自己脑袋上来。毕竟这群人可不好惹,进来了哪怕没抓到什么,也得坑些好东西走,偏偏又是惹不起的主,谁敢说不呢?
左丞相府昨夜惨造灭门,大小家仆,无一幸免。就连享有秦国第一美人称号的孟玉欢都没能逃过死劫,见过孟姑娘本人仙姿玉颜的,都摇头惋惜:那样的一位美人,花样的年华又才气过人。平白去了,真是红颜多薄命。
歹徒杀害了所有人后,未避免让人发现始作俑者,搬空了财宝后,狠心一把火烧了整座府邸。磅礴冲天的火舌亲吻着那座精致奢华的府邸,尸体大大小小堆在一块儿。
血肉被无情的火焰烧成了灰烬,骨头黑漆漆的七零八落,那位让人惋惜的大美人儿也是这堆破骨头里的一员,再美的人儿变成骷髅一副,那也是慎人的。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血案,对象还是受尽荣宠的左丞相,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皇帝的脸么?当即下令,抓住行凶者,赏金千两。
酒馆里,醉醺醺的大汉围在一块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起凶杀案。那场案件纵然血腥,却也是大理寺该管的,他们这些老百姓,无外乎就是当做个闲话谈资罢了。
面红耳赤的大汉一号往桌上狠狠的砸了一拳,说起话来口沫四溅:“那孟丞相人心好得很,曾在我饥寒交迫时有恩与我。如今落了个飞来横祸,一家惨死的下场,真是老天不长眼啊!”
皱着眉头灌酒的大汉二号连忙付声迎和:“可不是嘛?那孟家都是些心善的,孟大小姐不仅漂亮,还善良!见到穷苦的人总会帮一帮,上次我家隔壁的就得了几升米,还有两条鱼!”
众人皆点头附和。
酒馆外头与里头的有酒有肉截然不同,一个衣裳破烂的小乞丐缩在角落,看身形大概也就十来岁。黏糊糊的血液将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的,挡在脸前头,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双清透黑亮的大眼睛。
她听着里头的话,忍不住扯嘴笑,人好又怎么样?树大招风,死的快。千两的赏金能换回孟家大小么?不过是图个心里慰藉。
浑身的疼痛让小乞丐忍不住瑟缩,明明是大热天,她却手脚冰凉。白嫩的小腿上有三四块巴掌大的烧毁的伤口,血肉翻了出来,沾了不少的草灰石子,脓包红通通的,像跌宕起伏的山峦一层又一层,泛着脓液。
她忍着疼用方才讨来的水清洗了一下伤口,手指刚触碰到烂掉的伤口上,就立马缩了回来。这伤口已经化脓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得废了。
姐姐还发着高烧在庙里等她,她摇了摇有些晕眩的脑袋。酒馆里传来一阵香气扑鼻的肉味,她咽了咽口水,佝偻着身子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趁着掌柜的没注意,跑到正在高谈阔论的说着孟家惨案的大汉旁。
她不合群的出现在一群男人堆里,男人们都在飙口水说自己的见解,也没大多关注她。她咬了咬嘴唇,指着那桌上剩下的几根青菜叶子,怯懦懦的问:“这个能不能给我?”
声音一出,大汉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不为别的,那声音清脆悦耳,宛若珠玉坠地,实在是担的起世间罕见这四个字。让人听了只觉得心里头痒痒的,有些把控不住。
“呦!这小丫头,声音还真不错哎?叫起来肯定很销魂吧?”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淫荡的笑,“想吃东西啊?让爷瞧瞧你模样,生的好看就给你吃!”
伸长了一双长满毛的手就来抓那小乞丐,小乞丐虽然腿受伤了,可还算灵活,有些吃力的往旁边一闪,就躲开了那只跟猴子身上毛一样多的手。
小乞丐当即就冷了一张脸,沉静的不说话,一双眼睛透过脏乱的头发阴冷的注视着那个嘴上耍流氓的男人。
“小蹄子,装什么纯呢?过来给爷瞧瞧,再给你点一盘红烧肉都没事!”那汉子也是个要面子的,在兄弟面前被个乞丐瞧不起,脸面挂不住,只能在嘴上骂。
方才说受过孟丞相恩典的大汉是个行的直坐的正的男人,见自己兄弟这么欺负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有些不快,沉了一张脸挡在小乞丐身前。
“你还要不要脸?这丫头当你女儿都绰绰有余了,还想占别人便宜?咱兄弟几个哪个不是穷过来的?这下装什么大佬摆阔?就你家那母夜叉能给你多少银子供你养暖床的啊?”
小乞丐有些诧异的望着挡在身前的这个男人,眼底涌腾起复杂的感激,她微垂着眼皮,任由这人用宽大的身子替自己挡着。
一旁的掌柜的也跑了过来,想上前说两句话又被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吓得不敢张嘴,只能狠狠的用眼睛瞪向罪魁祸首——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