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玖有些失落地埋下头,他虽与杜梅一家人只相处几天,但杜梅母女待他真诚友善,他为没有和婶子和三个小的当面道别而感到难过。
“等你们那里收了秋粮,年前你总要再来一趟。我听说徽州的墨子酥十分好吃,你到时记得带给三个馋猫尝尝,要不然,她们可不依呢。”杜梅见他弯下细长的脖颈,定是十分惆怅,她便故做轻快地说。
“徽州怎只有这一样好吃的?麻花、片糕、毛豆腐都好吃,还有宣纸和茶叶都是极好的,是宫里的贡品!”宋玖有些不服气地扬眉。
“哦!那我得托你买些宣纸,义学里要用呢。”杜梅含笑说道。
“这有何难?我家里现开着文房四宝铺子,到时拿些给你便是了。”宋玖心下松快了些,一直以来,都是杜梅在帮他,现如今有一个回报的机会,他自然十分乐意。
杜梅瞥见牛二的跟班狗剩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他知牛二和黑蛟龙酒劲上来了,得赶快拉回射山镇歇着去,要不然非得在马车里吐了不可。
“如此说定,我们便先回去了。”杜梅起身告辞。
宋玖站起来一直将杜梅送上石头的马车,看着他们的马车拐过街角不见了。何掌柜才走过来低声和他说话,两人折回粮船上去了。
回到射山镇,已是午后,牛二和黑蛟龙醉得不省人事,直接拉回各家睡觉,杜梅索性也不到粮铺里去了,她师父黄一平的内服药没有了,她直接到余济堂来寻钟毓。
“我舅舅呢?”杜梅与柜台后的小伙计混熟了,进了大堂,就冲他问。
“掌柜的在小厅见客呢。”此时没什么病患上门,小伙计正在心不在焉地抹柜台。
“谁来了?”杜梅有些奇怪。
钟毓的性子一向清冷,除了对杜梅一家另眼相看外,也就是和贺联能聊得来,与旁人一般说不过三两句话,就是对牛二和叶丹,也是如此。
今儿是来了什么稀罕人物,倒要正经开了小厅见客?
“还不是对面!”小伙计朝街对面努了下嘴,眼里满是不屑。
杜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余济堂三丈之外的斜对面新开了家店铺,地上的二踢脚和挂鞭的红纸屑散了一地还没有收拾,红艳艳地扎眼。
“回…春…堂?”杜梅一字一字地念招牌。
“这不是梁记粮铺吗?几时改成医馆了?”杜梅有些惊诧地问。
她这几日一直守在自个粮铺里,空暇时间都沉迷于研读古医书,梁记当初因囤货居奇,卖高价粮被查封了的,这会儿店铺无缘无故开成了医馆,难道梁家父子已经放出来了?
“医馆?他们也配!”小伙计收回厌恶的目光,嘟囔道。
小伙计的话一点不假,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钟毓的医术?想在余济堂旁边开医馆,那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那就是药材铺子?”杜梅看见有人提着药包从门里走出来。
“我瞧着那掌柜尖嘴猴腮的,必不是什么好人,他明明是来抢咱生意的,掌柜的为啥还对他以礼相待!”小伙计气哼哼地用力抹桌子,恨不得把桌子当成对面的掌柜,硬搓下一层皮来。
杜梅没有搭话,只担心地看着小厅紧闭着的门,她知道钟毓痴迷医术,他定是把对面的掌柜当杏林同道看待,而不是争利夺益的商业同行。
小伙计见杜梅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小厅的门,他害怕说错了话,遂不敢再唠叨,抿着嘴将各处擦拭了一遍。
不一会儿,小厅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瘦骨嶙嶙的中年人,小眼睛尖下巴,他只顾与走在后头面色不佳的钟毓寒暄,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大堂花架后面的杜梅。
杜梅看见这男人,惊得眼睛瞪得老大,这人分明是清河县春来杂货铺的掌柜卞喜来!
虽然他没了那两撇胡子,可他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任谁见过都不会忘记,更何况杜梅还和他在清河县县衙为卖鸭蛋打过一场官司。
这人不是被沈章华关起来了吗?怎么这会儿到射山镇来开药材铺子?况且同为铺子,杂货铺和药材铺差得很多呀,杜梅一肚子疑问。
只见钟毓送到大堂就止了步,那卞喜来笑着拱手自去了。
“钟毓舅舅。”杜梅自花架后现身。
“你怎么来?”钟毓抬手捏了下眉心,似是很累的样子。
“这人姓卞吗?他来做什么?”杜梅指着大门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