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很为难,若是易地而处,她也做不出这种让旁人涉险,自个图安逸的事。但宋玖身上维系了一门荣辱,若他出了意外,徽州宋家就没落了。
“宋玖,我有处宅子在清河县上,一时不知道做什么用,你帮我谋划谋划?”杜梅想了想说。
“等我回来,我自与你去看宅子。”宋玖可不傻,他才不上当呢。
“你将来可是要做宋家当门人的,哪能事事躬亲?不是有句话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嘛。
再说,这事已安排妥当,你只需让何掌柜多带几个得力的人去就好,你这未来当家的若真去了,南边粮铺里的,不但不会高看你,反而认为你是急吼吼倾销,只怕是要踩低压价的。”杜梅心里转了几个弯,以退为进劝道。
“是是是,杜姑娘说的一点不假,听说南边商人最是奸猾,俱是这般攀高踩低的!”何掌柜连连附和,偷摸地给杜梅竖大拇哥。
“当真?”宋玖有点被说动了。
“那是当然了,难道你还信不过何掌柜嘛,他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呢。”杜梅见他有松动,便一鼓作气说道。
“少东家放心,我此去无论如何一定落实下一个可靠的粮铺,将来等太平了,去的日子多呢。”何掌柜不失时机的表态,只差立军令状了。
“你们既然这样说,便这样吧。你路上当心,在船上挑几个年轻的心思灵活的人跟着,若是遇到难处,钱财之物都可舍弃,只要全身而退就好。”宋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点头应下了。
何掌柜是老太爷派给宋玖的忠仆,两人相处久了,感情早就超越了主仆。宋玖对何掌柜十分依仗,可不愿见他有任何闪失。
“嗯,我尚且不老,惜命的很呢。”何掌柜吸了下鼻子,故作轻松地说。
“何掌柜,你只管放心地去忙吧,粮船有牛哥和黑哥帮你看着,宋玖,我会照顾好的。”杜梅出言,帮他解了后顾之忧。
“杜姑娘,这实在太感谢了。”何掌柜抱拳行礼。
“都是自家人,何须客套。”杜梅慌忙还礼。
“与王镖头定了明日出发,我得回去准备准备了。”何掌柜与众人告辞。
宋玖和杜梅坐马车回杜家沟,宋玖一路上紧抿双唇一言不发,杜梅知他放心不下,可又无从劝解,只是陪他坐着。
他们回来得晚,许氏已经做好了晚饭,一碗油炸毛鱼,一碟清蒸鳊鱼。宋玖终于在吃晚饭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些。他心里再急,也不能连带好心的婶子和三个小的担心。
杜梅见此,也不便说什么,晚间许氏起疑问起,她帮着遮掩过去了。
第二日,杜梅带着宋玖到镇上去寻轧棉籽的作坊,只有让他忙碌起来,才能阻止他的胡思乱想。
寻了好久,杜梅方在一处小巷低矮的房屋里找到了作坊,这里是家夫妻店,两口子四十出头,他们既轧棉籽,又弹棉花,满屋都是白花花的棉絮,就连墙角蜘蛛网上都吸附着棉丝。他们一听杜梅要轧二十多石棉花,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一季也做不了这么多。
“你这巷子太窄了,我的马车进不来,总不能把麻包抬进抬出。”杜梅望着巷口,蹙眉道。
“你们是哪个村上的?”男人长得精壮,他开口询问。
“杜家沟的。”杜梅回答。
“这也不甚远,我们可以上门做活,只要有地方给我们搁家伙什就行。”女人笑眯眯地说。
“若能上门,当然更好了。”杜梅环顾了下屋里,轧棉籽的绞花机是手摇木制的,并不大,只那张弹床很宽,比寻常人家的床铺还大些。
“这个是拼在一起,可以拆开来运的。”男人似乎看出了杜梅的担心,解释道。
“工钱怎么算呢?”杜梅接着问。
“若你不要棉籽,轧棉花便不要钱,若是要棉籽,工钱一文一斤,若再弹棉被的话,按二文一斤算。”男人利索地报了价钱。
“你这轧棉花的价钱也太高了,这不是硬逼着人不要棉籽么!”宋玖一下就听出了猫腻。
“不是,不是,寻常人家要一点半点棉籽还不够榨油的工钱,所以大家都习惯不要的。”女人十分想做成这笔买卖,赶忙解释道。
“棉籽我要的,只你的工钱能不能减半?”杜梅直接还价。
“这……好吧。”女人看了眼男人,面有难色的答应了。
“既然说妥了,明儿,你们能去吗?”杜梅问道。
“行的,行的。”女人一叠声地应着。
“你们认识怎么去吧,明儿我在村口等你们。”杜梅转身欲走。
“杜家沟呀,出了位杜孺人,流水席大摆三天,戏班子连演三晚,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哦!”女人一脸艳慕地说。
“噗呲”宋玖忍不住乐了:“你想不想见到正主?”
杜梅怕他混闹,拉了下他的衣袖。宋玖终于没有说出其他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