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似曾相识,来者是客,既然到了她家里,杜梅自然要出来迎一迎。
只见来人一身枫红暗纹蜀绣长袍,腰间悬着黑色绣金线荷包,另一侧和田美玉上的细长流苏飘逸灵动,他负着双手走来,满脸不羁的笑容。
他的身后停着一辆青色覆烟色璎珞的的软轿马车,婆子和丫鬟正搀扶下一位美艳的少妇,只见她的腹部在宽大的衣裙里微微隆起。
“梅子,恭喜恭喜。”宋少淮及到跟前,正经地行礼。
“谢谢宋公子。”杜梅站在廊下还礼。
“凤仙一早就吵着要来,她在后头,你陪陪她吧。”宋少淮满脸宠溺地低声说。
“宋公子请。”沈章华和杜世城也跟着出来,他们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皆拱手行礼,请他入内。
“我远远看见你的衙役在外面站着,沈县令如今风光的很呢。”宋少淮也不与他客套,领头径直跨过门槛。
他的目光很快地扫过屋里的陈设,见杜梅坐过的位子上有个精致的木匣子,便一下子歪在椅子上,伸手打开来瞧。
沈章华本想阻止,但知他是个牛心左性的人,若是断然不给他看,定会勾起他别样的兴趣,到时,又是场风波。
“沈县令大手笔啊。”宋少淮看过房契,合上匣子,嘻笑着说。
“哪里,哪里,我只是代~办而已,钱财都是梅子自个出的。”沈章华此时说得坦荡自然。
“我又没说是你出的钱!”宋少淮翘着二郎腿,非常无赖地说。
他嘴角含笑,心里却想着若是楚霖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他这三弟,虽贵为王爷,情敌却不是一般的多!
沈章华被他的话气得面色铁青,可这人偏又得罪不得,一时间两人无话可说。
“宋公子,乡下粗茶,您将就喝吧。”杜怀炳上前解围,给他新沏了一杯茶。
“乡野之物,讲究的是纯正天然,若加了其他的,倒失了本真。”宋少淮豪放地灌了一口浓茶,苦是苦,却是真滋味。
“这话倒是不假,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沈章华沉了沉气,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杆。
“沈县令才华卓绝,治蝗有功却不居功自傲。我昨日偶然听家父与人说,徽州知府有了空缺,有意举荐你呢。”宋少淮歪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拈了块糯米团子随意吃着。
他平日里见宋平如老鼠见了猫,只要老爹不找他,他哪里会上赶着往前凑的道理!他说这些,不过是看看沈章华会不会在他面前奴颜婢膝地献媚。
“宋公子此言差矣,令堂贵为中书令,断不会在家中妄议朝政,结党营私。”沈章华面上古井无波,说的话却是重的很。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作甚?谁做官不想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宋少淮完全不惧,继续引诱。
“本官不才,治一县尚左支右绌,哪有能力治理得了一个州!”沈章华见他今日咄咄逼人,一时不知何处得罪了他,只得断然拒绝。
“沈县令过谦了。”宋少淮见他虽是个文人,却是个有骨气的,对他倒有了几分敬佩。
男人们在堂屋说话,杜梅搀着凤仙去了里屋。
许氏不喜抛头露面见外人,只在里屋陪着杜松。因着怀孕的缘故,凤仙一见雪白~粉嫩的杜松便欢喜异常,忙叫张婆子把带来的诸多小玩意儿给他玩。
杜梅正与凤仙说话,就听院外响起了马车声,她立时出去迎接,原来是钟毓来了,她刚和他说着话往堂屋里让,就见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
来的是叶丹叶青两兄弟和石大娘,他们带来了很多礼物。只这一会儿,许氏屋里已经堆满了他们送的布匹绸缎,水果糕点,书籍补药。
堂屋里愈发热闹起来,
沈章华知叶丹叶青是杜梅的生意伙伴,和煦地同他们一处说话。叶丹心思灵活,与沈章华相谈甚欢,叶青年纪虽小,却很知分寸地陪坐着。
宋少淮对钟毓十分尊重,他难得正襟危坐地和钟毓讨论他祖母的老寒腿怎么治。钟毓对这些权贵子弟本没什么好感,但看在杜梅的面子上,也教了他几个法子。
“砰啪……砰啪”,“啪啪啪啪”,打谷场上,二踢脚和挂鞭欢快地响了起来,这是请饭的信号。
杜梅家里的众人起身一起往外走,打谷场上的二十桌已经坐了半数。杜怀炳陪着沈章华宋少淮坐在一桌,钟毓叶丹叶青亦陪在一旁,杜梅又请村里的长辈来陪。
“你们见着牛哥和黑哥了吗?”杜梅将叶青叫到一旁低声问。
“我不晓得的,我们来的时候,粮铺关门了,我还以为他们早来了呢。”叶青挠挠头。
“你去坐席吧。”杜梅见叶青也不知道,便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