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杜梅等人为了参加并操办老櫈头的婚礼,粮铺已经两天没有开张营业了。杜梅临走的是时候,告诉隔壁的大婶说,要回家喝喜酒,若是有人买米帮着告知一声。
也不知大婶是怎么说的,或者有人从中捣鬼,镇上突然传言说梅记粮铺关门囤粮,日后要卖高价粮食了。
这个爆炸的消息一经传开,立时犹如热油锅里滴进了几滴水,居民们纷纷慌乱起来。梅记的粮食一直保持平价,在蝗灾最厉害的时候,粮食的价格都没有再涨,只是为了控制奸商贩卖,采取了限购的方式。
由于限购,家家的存粮并不多,因天天都可以买到平价米,大家也没了囤米的想法。居民们在越传越烈的传言里,心思惶恐地挨了两日,到了第三天,天还黑着,就有人拎着米袋来了,他们内心还存着一丝侥幸,相信杜梅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一直等到太阳出来了,也没见粮铺开门,人群中立时炸了锅,有几个年轻人在人群里蠢蠢欲动,煽风点火。
“杜梅就是个骗子,她的粮食一定囤起来不卖了,等着青黄不接时卖高价!”一个瘦猴般的青年大声说道。
“不对啊,要说卖高价,蝗灾那会儿,不是更好的机会吗?”一个妇人疑疑惑惑地说。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前面平价米不过是骗取你们的信任,后面,你家里没米了,一家子要吃饭,就只能买她的高价米!”另一个尖下巴的青年,接口道。
“就是,就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呢。”瘦猴男连连点头。
“那可咋办?”那妇人愁眉苦脸地说。
“咋办,凉拌!我看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等着饿死或穷死,还有一个……”尖下巴的青年故意卖关子停顿下来不说了。
“还有啥法子?”一个老汉着急地问。
“那还用说,砸开门,抢呗!”瘦猴男瞪着双吊梢眼,满不在乎地说。
“可不能这么干!”老汉眼神瑟缩了下,偏过身子,不再搭理他。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所谓法不责众,咱们一起进去拿,就算杜梅告官,还能把我们全抓起来吗?”瘦猴男翻了个白眼。
“对对对,再说她不敢告官的,我们还要告她囤货居奇,为害乡里呢?”一个肚子大的出奇的胖子瓮声瓮气地说。
围在粮铺外的人群被这帮人鼓动的群情激愤,他们不仅出于断粮的恐慌和害怕,更来源于不抢白不抢的侥幸和贪婪。
牛二的嫂子到集市上买菜,发现这帮人意欲砸门抢粮,当即吓得腿软心慌,牛二到杜家沟吃酒未归,家里只有狗剩和八斤。
她顾不上买菜,折身慌慌张张地回家了,一人难敌四掌,狗剩和八斤赶忙出去寻人,狗剩去找黑蛟龙的两个跟班二蛋和金刚,而八斤则急中生智来找叶青。
说来也巧,中秋节的时候,落梅轩的生意火爆异常,叶丹没有回来过节,但他头一年没和弟弟叶青过团圆节,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昨儿刚回来歇着。
叶丹陡然听了这消息,吓了一跳,又听说粮铺里确实没有粮,这不禁让他为杜梅捏了把汗。若是杜梅来了,这帮人必定要哄买,到时没有粮,不论是屯粮还是缺粮,这帮被鼓动昏了头的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立马决定让叶青驾车去告知杜梅万不可到镇上来,他则急急地去寻钟毓。
杜梅听完叶青的话,立时吩咐石头套车,要赶去镇上。
“敢情我说了半天,你不听啊。”叶青苦劝不止,可杜梅吃了秤砣铁铁了心要去。
“我若不去,可就真中了这帮人的奸计了。”杜梅隐约感觉,这些人肯定跟梁记有关。
杜梅自打到镇上卖吃食,基本上都是和气生财,唯有和梁记有些过节,梁记大发蝗灾财,梁武又在老王庄强掳了她,这些早就超出了个人恩怨,触犯王法了。但他们不思悔改,只把仇恨记在她的头上,伺机报复。
“妹子,你做啥,哥哥都支持你!”牛二大掌一挥,仿佛是为杜梅扫清所有障碍。
“怕个球,老子手正痒,这几日酒足饭饱,正愁没处活动活动。”黑蛟龙不屑地伸伸胳膊踢踢脚。
牛二和黑蛟龙俱出身市井,本就是靠拳头吃饭,现虽跟着杜梅做买卖,但骨子里的野性半点没有变,这会儿叶青越是不让他们去,他们越是好战。
“我们去不是打架的。”杜梅摇摇手说。
“那我们去做啥,开门卖粮啊?”二愣子瞅着杜梅说。
“对啊,卖粮!”杜梅斩钉截铁地说。
“你傻啊,咱粮仓里哪有那么多米?”牛二烦躁地抓抓头发。
“大丫,咱铺里的米若按限购,今儿能应付过去吗?”杜梅转头问道。
“今儿只半天,也就是刚刚够,再没有多的了。”大丫拧眉道。
“你当真要这么做?明日还不是要关门?”叶青急得跳脚。
“我是因为没有粮关门,而不是因为有粮不卖,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咱日后不管还能不能做粮食生意,亦或改做其他买卖,信誉还是顶顶重要的。”杜梅感激地看着面前的众人,他们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和伙伴,在这么困难的时候,依然选择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边。
“石头愿意鞍前马后,听从杜掌柜调遣。”石头套了马车进来,见他们还站着,突然开口说话,俨如一副军士做派。
“那我们就走吧。”杜梅领先往外走。
“梅子!”许氏追了出来,她不放心,但她却是拦不住她的。
“娘,我不会有事的。”杜梅抱了抱瘦弱的许氏,轻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