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方婶连连挥手。
“太爷,什么事?”杜梅只得作罢,走到杜怀炳跟前。
“你这诰命封赏下来了,在咱杜家沟百年历史上,读书做官的不多,能做到七品的,更是寥寥无几,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娃儿。我想选个好日子,开祠堂告慰先人,你看呢?”杜怀炳点着了烟锅,吸了一口道。
杜梅真切感受到,因这道圣旨的加封,连太爷和她说话都变成了商量的口气。
“但凭太爷做主。”杜梅不十分懂祭祀的繁文缛节,只得先应下。
“废稿,你来下。”杜怀炳向废稿招手,算日子,还是他最拿手。
“若说最近的好日子,不外乎眼皮子底下的九九重阳了。”废稿听了杜怀炳的意思,略想了下说。
“哎呀,说的对啊,重阳节本就是祭天祭祖的日子,我咋没想到呢。”杜怀炳拍了下桌子,高兴地说。
“太爷,那日也将牌匾一块儿挂了吧。”杜梅想了想说。
“对对,我过几日去订一班戏班子来,到时咱好好乐呵两日。”杜怀炳开怀地笑着,眉眼舒展,他做了一辈子族长,杜梅的荣耀就是杜家沟的荣耀,也是他的。
“好啊,咱再摆两日流水席,让大家吃好玩好。”杜梅眉眼弯弯地笑。
“我听说镇上有专门做酒席的大师傅,手艺好的很,价钱也不贵,到时咱别自个忙糟糟的。”杜怀炳心情舒畅,想要办的体面点。
“这钱,我来拿!”杜梅忙接口道。
“哪能呢,这是族里的大喜事,哪能叫你一个人拿。”杜怀炳不乐意地说。
“我不是得了封赏嘛,这席面总要不了十两银子。”杜梅不是小气的人,再说办酒席是她提的。
“到时,我肯定要来的。”凤仙抢着说。
“天大的喜事,我们都要来。到时钟大夫和叶掌柜肯定也要来!”牛二扳着手指说道。
“这般热闹,还不把其他村上的人羡慕死了。”大丫一脸憧憬地说。她的师姐是孺人呢,她心里美滋滋的。
“那有啥法子呢,谁让他们没本事出个孺人呢。”二愣子耸耸肩,两手一摊地说。
“哈哈。”众人皆被他逗笑了。
酉时时分,宋少淮突然骑着踏雪来了,凤仙十分惊喜,忙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乐呵呵地告诉他这个那个,又把杜梅的喜事告诉他。
他一直笑,却不见惊讶。想来他自他父亲中书令大人那里,早已得了这个消息。
说笑间,厨房里开始陆续走菜,很快,院里五张桌上分别堆满了大碗小碟各色菜肴。因路远的亲戚要赶着回家,先坐下来吃,老櫈头客气地出来敬了一圈酒。
凤仙大着肚子,中午又没休息,杜梅担心她累着,就让她先吃,既然是来吃酒席的,也就不太讲究主仆尊卑,杜梅让张婆子小莲和柳更生也一桌吃了,又寻了几个相熟的婶子作陪。
牛二和黑蛟龙无酒不欢,宋少淮不知为何十分喜欢乡下自酿的烧酒,这三人自是坐在了一张桌上,刚开始还规规矩矩地敬酒,也敬同坐的旁人。但很快,没什么酒量的人都吃饭离席了,只剩他们三人喝得起劲。
凤仙吃了饭,见宋少淮一时半会下不了酒场,便与杜梅告别,坐着马车先回去了。
第二席又开了,因牛二他们占着一桌,这次只开了四桌。这时杜家沟的长辈们开始坐席,老櫈头自然又出来敬酒。
“今夜可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宋少淮有了酒意,他看着老櫈头的白发,突然拽了句酸词。
“啥……啥意思?别欺……欺负我念书少!”黑蛟龙喝得舌头都大了。
“嘻嘻,好诗,你……你这呆瓜,连这都听不出来?”牛二醉眼朦胧,举杯敬宋少淮。
杜梅听他们说话,便知他们都喝多了。这旁边桌上都坐着长辈,若是被听去了一句半句的,难免觉得他们放浪。
“莫要胡说,櫈哥只是头发早白,他和春芽姐登对着呢。”杜梅上前低声说道。
“我们没说他们不登对啊。”牛二瞧着杜梅似乎恼了,可他喝成浆糊的脑子半分动弹不得。
“我晓得了,杜姑娘有心了。若他们心意相通,年岁容貌地位,哪一样能阻碍的他们在一起呢?”宋少淮敛了敛心神,一本正经地说。
“你酒多了,该回去了,凤仙姐还在等你。”杜梅劝道。他说的话似乎别有深意,杜梅此时浑然不觉。
“你也早些回去,莫让家中人久等。”宋少淮说完这话,与牛二黑蛟龙干了最后一碗,酒意阑珊地翻身上马离开了。
“你小心些。”杜梅为了凤仙,追着叮嘱了一句。
“快回吧。”宋少淮自马上摇了摇手。
杜梅见他骑着马,慢悠悠走远了。心中暗想,这人大概喝糊涂了,她们姐妹都在这里,还没吃晚饭。她娘在家陪杜松,做饭给石头吃,哪里就急着催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