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终究没有帮上什么忙,只坐在一旁,陪着田氏说些闲话,田氏问她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当她知道杜梅在镇上做买卖的时候,露出一脸的羡慕。
雨一直下个不停,许氏在家中心神不宁,方氏和张婶她们,俱不敢在她面前露半点风声。这日恰巧杜树来借蓑衣去田里放水,她便请他去看看杜梅。杜树虽心知杜梅受伤,在尹家休养,可他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只得一口答应。
晌午饭后,杜树打着赤脚冒着暴雨到了尹村长家,杜桃在屋里和小虎子玩,厨房里,杜梅正歪头指点田氏绣花,一见他来了,异常高兴。
雨下的太大了,杜树虽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全身还是湿透了,田氏赶忙找了家里的旧衣服给他换上,将他的湿衣洗了,放在烘笼上烘,而后又转身到灶间切了些生姜,生火熬姜茶。
“树哥,是我娘让你来的?”杜梅将烘笼上的衣物逐一翻了个个。
“婶子担心你,再说我…我们也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杜树有点局促地拽拽衣服,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热烘烘,湿漉漉的气息。
“你没跟我娘说这里的事吧?”杜梅探头小心地问。
“没有,我哪里敢呢。”杜树吐吐舌头,若是许氏知道杜梅伤了,只怕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亲自来了。
“你看,我都没事了。你回去告诉我娘,只说雨太大了,尹村长怕我们和鸭子着凉,遂留我们住几日。”杜梅在杜树眼前转了转身,她想,尹村长是族长的内侄,她娘定会放心的。
“嗯,我知道怎么说的,你可有吃药?”杜树仔细打量杜梅,见她果然没什么事,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吃了,婶子当真把我当病人,什么都不让我做,每日只是吃饭吃药地照顾我。”杜梅笑这看向在灶间添柴的田氏。
“这说的什么话,若从小处说,咱们是亲戚,若是往大了说,你帮了尹家村多大的忙啊,看护你几日还不是应该的!”田氏笑着扭头看看他俩,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
“婶子,谢谢你这般照顾梅子。”杜树很认真地站起来鞠了一躬。
“这是做什么!梅子,你们……”田氏慌忙站起来,她看看杜梅,又看看杜树,这两人年纪相仿,莫不是……
“婶子,您别介意,树哥只是想感谢你。他就跟我亲哥似的,打小我们一起喝我娘奶长大的。”杜梅拉拉杜树的衣袖,他行如此大礼,可不是要把田氏吓着了。
“对,对,都是我嘴笨,不太会说话。”杜树窘迫地低头,看着脚尖。
他听见杜梅说,他是她的亲哥,心中不免怅然若失,如同吃了一捧莲心般苦涩。
“你们啊,这不都是举手之劳嘛,有什么谢不谢的。”田氏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重新去烧火。
小虎子玩累了,杜桃将他抱到床上去睡。而后,她到厨房来找杜梅,看见杜树,立时变成了欢快的小雀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多多少少驱散了杜树的心里
的一些阴霾。
喝了姜茶,杜梅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烘笼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杜树见外面雨势转小,怕耽搁了杜梅休息,便赶忙回去了。
清河县旱了一个多月了,田地里都干出了半尺深的裂缝,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一直不停歇地下了三天三夜。外头的沟沟坝坝全蓄满了水,水草又活了过来,荡漾着如同美人满头的青丝。
到了第四天,一轮红日早早挂上了树梢。村人们脸上都浮现出久违的笑容,尹村长一早就笑眯眯地扛着铁锹,赤脚下田去了。
杜梅身上的伤已然大好了,只额头上的青紫还没完全褪下去。她将鸭子从下房赶到了院子里,这几日暴雨,可把鸭子们困坏了,甫一出来,圈在院子里叫个不停。
此时正是仲夏时节,雨过天晴,过了辰时,太阳仿佛是一个烧着的大火炉,散发着灼灼热浪,很快就将乡间土路上的泥泞水汽全带走了。
韩六提前到尹家村前面的下汤村知会了一声,这几日,田氏得了杜梅的指点,绣活技艺有了很大的长进,她执意留杜梅等人吃了午饭。
饭后,下汤村的汤村长就来接了,杜梅和杜桃带着鸭子,告别尹村长一家人,转到下汤村去了,韩六几人随行。
杜梅直接赶着鸭子去了稻田,鸭子已经三日没有开荤,这会子下了田,吃得异常凶猛。而那些蝗虫在三天暴雨中无处躲藏,死伤多半,纵使侥幸活着,因翅膀湿重,飞不起来,都入了鸭腹。
汤村长特别热情,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两个篮子里装着茶叶热水、馒头窝头、甜瓜桃子,样样准备得妥妥当当,弄得杜梅有点不好意思了。
“汤村长,大家日子都不宽裕,您别这样。”当汤村长又来的时候,杜梅忙拉住他说道。
“这都是大家伙儿的心意,自家田间地头的,你可别推辞。”汤村长笑眯眯地说。
“那只今天吧,明儿可不要这样了。”东西已经送来了,若是坚持不要,难免大家难堪。
“那好那好,你若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汤村长连连应下。
“我没别的要,只要有热水就行了。”杜梅摆摆手说。汤村长点了点头。
“梅子!”二愣子兴奋地站在田埂上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