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可没空理会她们,乡人们抢得心满意足,在杜家沟,谁家上梁也没散过这么多东西,更不要说钱了。他们揣满了口袋,三三两两嬉笑着离开了。
中午开了酒席,各色菜肴流水般上来,这些菜有杜梅自己准备的,还有钟毓和叶青带来的,天气太热,不做成熟食,摆到下午就要坏了。
钟毓和叶青中午吃了饭就回去了,一个要坐诊,另一个要看店。狗剩和二蛋也回去复命了,杜梅叮嘱他们,让牛二和黑蛟龙晚上来吃饭。
晚上酒宴照开,大丫爹来不了,杜梅给他送了些现成的饭菜做晚饭,把大丫娘和大丫姐妹都叫上。春芽一家、春花一家,老头和二愣子,杜钟和杜树父子,杜家锁和方氏夫妇,加上自家人和帮厨的人,先开了两桌。还留了一桌给牛二和黑蛟龙他们。
两桌人热热闹闹吃罢,天色不早了,也不多说闲话,俱都各自回家了。
杜梅看看还有一桌菜没有动,她抬头看了看月亮,估摸着约有戌时了。这会儿还不来,是狗剩和二蛋忘记告诉他们了,还是有事耽误了?杜梅心里突然有点不安起来。
这晚,牛二和黑蛟龙终究没有来,而在漆黑的射乌山山顶
却来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来了一个穿着玄色锦衫的男子以及一匹黑马和一条黑狗。
这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的村落,而村落里有一处灯火通明,微凉的晚风甚至送来了那里饭菜的香味和人们的欢笑声。
“梅子,你的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千万不要忘了我!”呆立了半天,男子转身牵马下山,黑狗不经意地吠了一声。
“黑豹!”男子警告地喝了一声。黑狗立时连鼻息都轻了。
男子翻身上马,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匹红鬃马,仿佛是从暗夜里挤出来似的:“爷,时辰不早了,城门快要关了,我们回去吧。”
男子并没有答言,缰绳一抖,脚跟轻点马腹,黑马箭一般飞奔出去了,黑狗亦如他们的影子,狂奔追随而去。
黑妞突然一下子从廊下跳了起来,犹豫地低吠了一声,接着高叫不停。杜梅忙上前查看,并没有发现异常,只当黑妞过于紧张了,便将它抱住,慢慢抚摸它的脑袋。
温柔的抚慰安定了黑妞的情绪,它渐渐温顺下来,尾巴摇个不停,身子紧紧挨着杜梅,想讨要更多的安抚。
杜梅突然想起楚霖,想起那日他被自己气走,脸上绝望的表情。
“这个狠心的家伙,走了这么久,也不报个平安,真是个白眼狼!”杜梅与黑妞说话。
黑妞只拿黑漆漆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我造了房子,他大概都不知道呢。”杜梅黯然地顺了顺黑妞背脊上的毛。
“嗳,我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做什么!”杜梅用指腹按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说。
屋子封了顶,瓦匠活基本算结束了,门窗橱柜就是杜家锁的事了。杜梅见家里砖坯还有些,这日早上就和钱茂禄商量,准备把厨房和下房一起盖起来,再把围墙推倒重建。
钱茂禄愿意在杜梅家做,饭菜丰盛不说,杜梅也不十分苛责他们,中午太阳太烈,她总是主动让他们休息一下再干。
要知道瓦匠的工钱是根据做活天数来算的,多耽误一天就得多付一天的工钱。杜梅不是傻子,钱茂禄也不拖沓,他总是起早带晚,把工时做满。
杜梅正和钱茂禄规划院子,就见二愣子急匆匆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杜梅别了钱茂禄,急走到二愣子身旁。
“梅子,牛二和黑蛟龙肯定出事了!今天没有来送冰!”二愣子跑得喉咙冒烟,端起凉茶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
“天气热,迟点也是有的。”杜梅嘴上虽不承认,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昨晚他们没来吃晚饭,不会没有原因的。
“若搁平日里这个时辰,冰都送到买主手里了。”二愣子拧眉说道。
“梅子!”八斤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八斤身高八尺有余,魁梧结实,体重少说也有近两百斤。因他出生时,有八斤重,所以他爹就给他起个小名叫八斤,图个好养活。从小到大,八斤这个名叫顺了口,他的本名倒不没人记得了。
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哭唧唧可怜兮兮地看着杜梅。
“你来得正好,今儿怎么没送冰?”杜梅忙上前问他。
“以后都没得冰啦!”八斤痛苦地一下子蹲在地上,薅住自己的头发。
“出啥事了?”杜梅只觉心惊肉跳地厉害。
“我们老大和黑老大昨儿被官府逮起来了!”八斤像个孩子似的两行眼泪挂在脸上。
“为啥?”杜梅眼皮直跳。
“我也不懂,只听说,老百姓不能卖冰。”八斤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
“除了他们被抓了,还抓了谁?”杜梅焦急地又问。
“我们都被抓了,审了一夜,最后把两个老大留下了,我们倒被放了出来,也不知道为啥。临走,牛哥让我来找你,说只有你可以救他们!”八斤眼巴巴地看着杜梅。
“我?”杜梅乍听这个消息,心都乱了。却没料到牛二还指望她救他们。她陡然觉得肩上担着两个人的分量,不,是两个家族的分量。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