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大丫今天到我家说,想来帮工学绣花。”杜梅挨着桌边坐下。大丫用碗给杜梅倒了一碗白开水。
“自打我和你叔身子坏了,可苦了我家大丫头,以前小丫小,她得天天围着家里转,现在小丫多少能做点事,她又琢磨着挣钱。都是我们没用,没给她好日子过,倒成了她的累赘。”大丫娘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娘,你莫哭,小丫一定快快长大,帮你做很多事。”黄小丫乖巧地依偎在她娘怀里。
“小丫,梅子姐自己做的,送给你吃。”杜梅将茴香豆递给黄小丫。
“好香啊,娘、姐,你们也吃。”小丫自己吃了一颗,又给她娘和姐姐一人一颗。然后就把茴香豆重新包了起来。
“婶子,与其让大丫学绣花,还不如让她学做糖人,这毕竟是你们家传的手艺。”杜梅看了看大丫的背影,她正给熬药的小炉子扇风。
“嗳,哪是我们不想,祖上的规矩摆在那里。大丫若是个男孩,这家里的日子或许不会这么苦了。”大丫娘痛苦地摇摇头。
“不管大丫是男孩还是女孩,总是姓黄不是吗?你们这么好的手艺总不能失传了。”杜梅惋惜地说。
“梅子,实不相瞒,祖上说这手艺传男不传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做糖人非常辛苦,光是将糖稀熬好,都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到的,更何况画糖人,那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事情。”躺在床上的大丫爹,忽然开口道。
“叔,万事开头难,家里已然如此了,何必抱着金饭碗乞讨呢。您要肯教,大丫一定能拼命学好做好的。”杜梅继续劝道。
“嗳,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唯有一点,大丫若是学做糖人,必然要挑担子出去走街串巷地叫卖,她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不说,若是遇见歹人可如何是好!”大丫爹越说越激动,在床上一个劲捶自己的腿。
大丫爹的腰骨断了,腿就成了摆设和累赘。所谓,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他当年还是个强壮的男人,尚被恶霸欺负,若她女儿出门在外,遇见品行不端的人图谋不轨,那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杜梅细想大丫爹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些话里,更多的是父亲对女儿深深的呵护,纵然生在这样贫贱的家里,父爱却从来没有减色。这让她想起自己的爹来,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我在镇上集市有处摊子,日后大丫若是学会了,可以在我那里摆摊卖,就不用走街串巷。”杜梅提了个建议。
“卖糖人的,都是贱命,就是要到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糖人不比粮食,老在一个地方待着,没生意可做了。”大丫爹伸出手,朝杜梅摇了摇。
“如此说来,您的手艺,可就要失传了。”杜梅将碗上的破口子转了个方向,低头喝了口水。
“我姐说了人家,我爹可以传给姐夫。”小丫不过5岁,话多嘴快。
脸红红的大丫慌忙上来捂住小丫的嘴:“梅子姐,你可别听她瞎说。”
“我说的是真的嘛,今儿,老十八还来过呢。”小丫挣脱,朝大丫扮鬼脸。
“啊!”杜梅有点惊讶,大丫比她还小,她家的日子清苦,身量明显还没长开,更何况,就她家目前的情况,实在不该这么早说亲事的。
“小丫,别胡说,这门亲事,我是不会认的,等我挣着了钱,就还给他家。”大丫涨红了脸,厉声说。她平日里胆子小,很少看她疾言厉色。
“大丫,今儿老十八来讨生辰八字,我因着你不肯,并没有答应她。”大丫娘忙把动了气的大丫劝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杜梅听出来了,大丫急切地想挣钱,还另有一层缘由。
“嗳,都是我们不好,麦收前有段时间老下雨,我的咳疾犯了,偏巧你叔作天阴,腰疼得死去活来。那时候,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吃药?
我们苦挨了几日,实在挨不过去,大丫就陪着我到镇上余济堂去赊药,刚巧遇见小王庄的丁氏,以前你叔做糖人的时候,也是认得的。
因我家在钟大夫手中赊欠的药费太多,实在不好意思。偏她非常热情地代我付了五百文药费,我当时说等收了麦子就还她。
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媒婆老十八就跑到我家里来说媒,我本心不想这么早让大丫出嫁,这家里病的病,小的小,实在不能没有她。
可老十八硬说我收了人家的纳采礼,非得要说成这门亲事,不然就要我们还出一吊钱,这不是明摆着逼迫嘛。这么厉害的婆婆,谁敢嫁?
况且,大丫在外面风闻丁氏的儿子小五儿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我们就更不想结这门亲了。”大丫娘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猜丁氏是看上了你们家做糖人的手艺了!”杜梅沉声说道。丁氏,杜梅对她太了解了,无利不起早,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白垫五百文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大丫娘心中一颤,慌乱地问。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