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丁氏不过嘴巴恶毒点,也是个没胆色的人,看你那大狗把她吓的。”许氏想起他们的熊样,不禁垂首掩了下嘴角。
“倒是那个受伤的人,可怜都是爹生娘养的,能帮就帮下吧。他现在在哪儿呢?”许氏接着有点同情地说。
“那……那什么,我怕村里人说闲话,就把他安置在山里了。”杜梅低头眼珠子乱转,真真假假掺着说。
她低头跪着,一副乖巧模样,看在许氏的眼里,却是女儿受了莫大的委屈,正在伤心难过。
“嗯,你起来吧,这倒还算想得周全。”许氏赞许地点点头。
“娘,山里野兽多,那人伤得重,能不能让他到家里来?黑妞虽能吓退疯婆子,可不能让他们彻底死心,不如借他一用?”杜梅站起来扶着桌边,试探地问。
“这……一个男人怎么能住到咱们家来?”许氏蹙眉道。
“我明儿买身衣服,给他换上,就说是姨母家的表哥,千里迢迢来寻我们。我们留他住几日,也是人之常情,定不妨事。”这是杜梅早就盘算好的。
“也只能这样了,村里人并不知我从哪里来,家里有无姊妹,当是无处查寻,只怕以后闲言碎语少不了了。”许氏想了半晌,喃喃地说。
“娘,你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我且拿他挡挡疯婆子,我现在丧期,三年之后,谁还记得这回事啊。”杜梅没心没肺地说。
寻常人家的女孩十四五岁就已情窦初开,更有早早嫁做人妇的。可杜梅心里装着母亲弟妹,哪有闲工夫想那些没用的,所以也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啊,鬼点子一串串的,娘只盼着你们姊妹好。女人一辈子,名声顶顶重要!”许氏知道杜梅是个有主见的,但她仍旧有些许不放心。
“晓得了,娘,还有没有吃的了?我饿……”杜梅撒娇地把那一声饿拖得余音绕梁,许氏的心都被叫疼了。
“有、有、有。”三个偷听壁角的小丫头喜笑颜开地跑了出来。
不过是中午的剩菜和一碗薄粥,硬是让饥肠辘辘的杜梅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来。许氏进屋去了,三个小的,叽叽喳喳地围着杜梅,问东问西。
“姐,你是怎么发现那人的啊?”
“他是被狼咬了,还是被捕兽夹子夹的?”
“是没胳膊了,还是断腿?”
“他还能说话吗?”
……
什么细枝末节,千奇百怪的问题都从这三个小脑袋瓜里往外冒,杜梅肚子饿得咕咕叫,有些话也实在不好说,就含混蒙过去了。
“你们啊,让你姐吃个安生饭。快洗洗睡,明天都跟着去看,不就得了。”许氏挨个摸摸脑袋。
她把二金一套干净的衣服拿出来,用块包袱皮包着,放在桌上:“明天带去给人换上。”
次日,天边刚露鱼肚白,杜梅记挂山洞里的人,不知这一夜过得怎么样了,又惦记河滩上要编的芦席,早早就起来了。三个小的,心里兴奋,睡不着,也跟着起了床。
地上的霜如薄雪,姊妹四个出了门,杜梅挎着篮子,里面放着包袱和早饭,杜樱拿着些到河滩干活的工具,黑妞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山林里树木遮蔽,天色浑然还是暗的,一片寂寥,只听见枯叶被踩的嚓嚓声。三个小的有点害怕,都不敢说话。杜梅也警惕地四下张望,倒是黑妞跟在后面气定神闲。
进了山坳,杜梅又打量了下周围,见没有异常,才拨动洞口的茅草。
“嗯……”一声野兽的闷哼。三个小的吓了一激灵。
“嗯。”黑妞回了个短促的,里面便没了声。
四人一狗进了洞,昨日火堆早已燃尽,只剩一地没有热气的白灰。
黑豹一见进来四个人,心里敌意又起,炸着一身狗毛,呲牙咧嘴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嗳,你那主人呢?”杜梅见只有它,人却不见了,心里吓了一跳,急急地问。
黑豹自然听不懂。黑妞吼了一声,它倒乖乖地将戾气敛了下去,往洞里深处走。杜梅慌忙跟上,三个小的只顾东张西望。
曲里拐弯地走到一处,看见一个火堆,那个人安然地躺着,杜梅心下安定了些。三个小的看着比黑妞还高大的狗,都不敢靠近。
杜梅只身上前查看,她摇摇水囊,水似乎少了些,转身摸摸那人的额头,微微有点烫,再检查伤口,棉纱上有血迹渗出,必然是昨天贸然挪动,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