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的枪声回荡在山间。
头一次毛珏发动如此大的攻势,可惜,能从灭门无数的日本战国活下来,前田家也真不是白给的,如今前田利常是一门心思的龟缩待援,云目山上还有着个云目寺,他的中军残军八千多左右全都龟缩在了这个寺庙,趁着把三路东江军都打退,他又把军队位置都调整了下,每条山道口都是长枪兵,铁炮手还有家族武士混合了下。
别小看一座寺庙,在倭国这个奇葩地界,和尚庙比大名的居城甚至都难打,战国时期的石山本愿寺之战,就算是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也是几次铩羽而归,最后借着海贼的水师断绝了毛利家的支援,才打下来,石山本愿寺坚固的猴子丰臣秀吉都眼红,最后他出资在京都重建本愿寺,把石山给换了过来,他的居城大阪城就是在石山本愿寺原址上加工修建的。
换句话说,和尚的建筑技能,比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武士高二三十格。
地形的限制还有兵种的配合,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活生生被演变成了枪战,狭窄的山路间,这能是借着树木的掩护,东江军的将士此起彼伏向着破烂的寺庙山门射击,而躲在石狮子,倒塌的柱子,扉间,前田家的铁炮武士同样激烈的反击着,枪弹打的树皮噼里啪啦乱掉,经常有人才刚一探头,砰的一枪就飙着血倒下了。
一股子黑烟在废弃的庙宇后头熊熊向上燃烧着,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东江军提醒着,老子队友在后面呢!赶紧滚蛋!
这狼烟也是让主攻的几个团团率一个个心急如焚。
借着林木的掩护,一个哨五十多人艰难的摸了上去,激烈的枪弹就在他们脑门底下插过,挨着山门,几十个铁炮武士纷纷露头,想要开枪把他们打回去,可冷不防十多个圆溜溜的东西猛地从他们脑门抛过来,冒着烟儿落在了脚底下,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把人如同布娃娃那样从掩体后面吹了出来。
下个世纪,西方就开始有专门的掷弹兵部队,组建掷弹兵部队也的确是迫在眉睫,只不过现在毛珏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来建立单独的兵种部队,炮队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战斗人员,再要细化分,就会影响到已经成型的兵团战斗力。
而一定要单独组建掷弹兵部队的原因,是如今的手雷实在是太大了!黑火药的威力太小,只能靠个头补,一个手雷足足三四斤多,单兵携带弹药就已经很重了,再背五个就是快二十斤了,走不动道还如何打仗?所以只能等到关键时刻,由后勤哨分发,再用到刀刃上。
可这种出其不意效果真是不错,守卫这片山门的铁炮武士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进攻,直接被一波干掉,看着哑了火的山门,在后面督战的沈戎简直兴奋的蹦了起来,军刀向前猛地一挥,急躁的吼叫道。
“就是现在,掩护,突击!”
刷的一下从树林里冲出来,第四团的将士扛着团旗呐喊着向前冲锋着,门口十几个武士还想堵一下,后面神出鬼没的东江斥候却是十来枪利落的教会了他们啥叫爆头,前头摸到庙门的东江勇士更是直接踹开了路障,冲了进去。
然而没过多久,没等到大部队跟上时候,惨叫中,脑袋流着血,仅剩下一半的东江将士又是惨叫着冲了回来,发生什么情况后头沈戎不用问都知道,竹竿一样的倭人大枪在墙后面疯狂的挥舞着,又是他娘的超长枪!气的他火冒三丈在那儿大喊着。
“给老子闪开!”
毛珏的军事训练太详细了,甚至他自己想不到的,还鼓励将士们去想,战场上回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几乎都是条件反射了,冲出来的东江勇士猛地向两边飞扑过去,轱辘着闪开山门,已经冲到门口的军士几乎是同时举起火铳来,那头端着六米多长矛,亢奋的疯狂追杀出来,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那些长枪足轻已经被子弹打的千疮百孔,瘫倒在门口。
可惜,这次冲锋也止步在这儿了,墙头上,从后面调过来的铁炮手又是乒乒乓乓向下开着火,就算是原型弹丸打在冷锻甲片上依旧是火星子飞溅,打的人抬不起头来,手持武士刀的高级武士这时候倒是被当做杂兵用了,从人缝中挤出一条道来,重新把庙门给抢占了下来,激烈的枪火下,已经打出去弹药根本来不及装填,就算沈戎也只能用用胳膊里的手甲甲片护住脸,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后撤!后撤!找掩护!手榴弹呢!接着给老子上啊!”
“来了来了!”
焦急的嘶吼中,个肥乎乎的后勤兵一手拎着个大瓷球子满头油汗的往上跑着,可偏偏,破寺墙头上,一个铁炮武士才刚刚露出头来,正好瞄在了他身上,接着,又是扣动了扳机。
轰隆~
噼里啪啦的破片哪怕这么远,打在后背上都是挺疼的,沈戎无可奈何的一巴掌捂住了脑门。
接下来的仗就更不好打了,倭人也在学习,他们也有被称为炮烙玉的手榴弹,还有专门的掷弹兵,这方面,隐隐的居然还比东江高出来一筹,打这样兵种,他们也有经验,一但看到拎着圆球子上来的东江军,瞄着圆球子就直接开枪。
总体上伤亡,倭人还是比东江军高上三四倍之多,毕竟主要交火的武器,东江的燧发枪尖头弹比倭人铁炮圆球弹杀伤力强得多,胴丸皮甲之类防御力又比不上外面用棉花压实,里面垫着水力敲打的冷锻甲,可时间如今是站在倭人一方的,就算把八千人打光了,拖到援军到来,前田利常依旧是笑到最后那个。
中午休战二十来分钟,几个负责前沿指挥的团率军官聚拢在了一起,却是相对无语。
“庞胖子,将爷带来那点炮可都在你那了,炮呢?”
“他娘的,最轻的也好几百斤呢!拽在后头十好几里,这头还要打仗攻山,还你他娘的抗个试试!”
“实在不行,调熊津的李氏朝鲜兵上吧!这么正面硬冲,伤亡太大了!”
脑门上青了一大块,估计是亲自去创超长枪阵了,抹着脸上连血带汗的污渍,耿仲明是悻悻然的哼唧着,不过他的话却是在几个团率那儿获得了共鸣。
和那些那手下当草根的别的将领不同,这些东江军真是当亲兵一般训练的,就算全都是是毛珏的亲兵,却也是跟着他们同吃同住一同训练出来的,看着自己麾下死伤累累,谁不心疼?
然而没等刘汉沈戎他们表态,一声轻哼却是在背后猛然响起。
“你们是老子的亲兵,拿着全饷吃着上粮的百练亲兵,遇到点硬骨头自己啃不下来,还想拿别人来垫钢,有他娘的出息吗?”
“将爷?”
猛地一惊,回头看着毛珏黑着脸领着亲卫队过来,都是脸上无光,五个团率一起军礼下跪,惭愧的说道。
“末将无能,请将爷责罚!”
“屁话,砍了你们,他前田利常就自杀,老子早就砍了,老子要的是云目山,要的是胜利!都他娘的起来!”
“可将爷,这么硬打,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长崎城几次血战,最多一次也就损失四百多人,可这打了一上午,他第四团死伤已经一百多号了,沈戎是有些眼睛发红一磕头。
“编练那些李朝人,不就是为了当炮灰的吗?”
幸好这儿没外人,沈戎这话说的是够实成,几个其他团率也是深以为然的看了过来,可看的毛珏脸色却是露出了点无奈来,旁边跟来的庞大海跟着无语的解释着。
“前田光高的部队已经自南面返了回来,熊津两个团被将爷调过去阻击了,虽然日野那厮中了将爷的计,可也得留人防他吧?”
“老子千日养兵,才有点困难,你们就给老子打退堂鼓!他日如果真硬抗东掳精锐,你们又上哪儿找炮灰扛着?”
“你们不行,老子就亲自上,老子就不信,一个小小的云目山,困得住我毛珏!”
又是怒气冲冲的咆哮着,伸手挎了刀,毛珏是真的要火冒三丈向山上赶,看的几个团率又是慌张的赶忙拦住他。
“将爷息怒!再给末将一次机会,再有一个时辰,拿不下这云目山,末将提头来见!”
“将爷,这么逼着将士们硬上,有损将威!将爷!这黑锅就让末将去,末将有一计!”
沈戎他们几个在后面怎么拽着毛珏衣袖,都没赶上苏长梅一个死胖子,肚子在那儿一堵,道都没了,直接把毛珏给堵的没脾气了,歪着嘴,他是恼火的一巴掌拍在苏胖子脑门上。
“你一个火头军,又在这儿填什么乱,给老子闪开!”
“将爷!”
就跟菩提老祖面前的猴头似得,毛珏这气急败坏一拍,苏胖子反倒是乐了,笑么呵的在那儿抱着拳头。
“您还真别小瞧末将这火头军!”
…………
打了一上午,东江的弊端却又是暴露了出来,装备碾压让这么多仗除了大凌河一战是拼命外,剩下的都打的太顺了,东江军还真没打过什么苦战,躲在山坡沟里,张望着树木森森中前田家本阵盘踞着的云目寺,在看着道路上狼藉的战友尸骸,一个个铁义军士也忍不住流露出了畏惧之色来。
累了一上午,大家肚子也饿了,这功夫,后面后备的伙头兵也终于扛着锅上了来,吆喝中聚拢在一起吃饭,打开锅,一般军士却又点着恼了。
“罐头呢?”
虽然是野战粮食,可下饭走哪儿好歹有东江的罐头鱼肉,有时候还有鸡肉,也算是东江军的一向骄傲,可今个中午倒好,半生不熟的米团成难看的团子,下饭的鱼肉变成就剩下一堆腌萝卜,看的又累又饿的军士还真是一肚子不满。
可就在嚷嚷声中,一声不屑的冷哼却是在后头响了起来。
“还罐头,省省吧!以后就吃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