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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前世四
唐师师趴了一会, 换了个姿势,继续唏嘘生前, 感慨命苦:“现在是建康十三年了。我记得这一年, 唐燕燕那个小贱人把我的雪柳抢走了,还故意当着我的面踩碎。可恨我现在出不去,不然, 我绝对好好教她什么叫尊敬长姐, 踏实做人。”
唐师师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唐燕燕的名字,她慌忙回头, 见赵承钧依然低头看书, 仿佛没听到的样子。唐师师放了心, 转过身一边捏榛子, 一边在心里骂苏氏和唐燕燕。
赵承钧却将那个名字记住。女子的闺名有些难找, 但是对于皇家来说, 没什么麻烦是克服不了的。只要有心,他找到唐燕燕,顺藤摸瓜找到她, 只是时间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便是, 她值不值得他花时间。
唐师师想起小时候受冷落的事, 越想越心酸。算算时间, 这一世的她才六岁, 委屈还有的受呢。唐师师突然低落起来,一下午都没有说话。
唐师师想到了母亲, 心情抑郁, 天色刚擦黑就飘去睡了。她躺在榻上, 刚闭上眼,觉得枕头下面似乎有东西。
唐师师爬起来, 掀开枕头,看到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亮晶晶、颤巍巍的雪柳绒花。
唐师师愣了好半晌,猛地窜起来,飞快飘到赵承钧面前:“王爷,这是你送我的吗?”
“不是。”
“谢谢王爷!”
赵承钧本着脸没表情。唐师师也不在乎,美滋滋地拿着雪柳绒花看。雪柳是上元节的时令首饰,小孩子戴着玉雪可爱,唐师师现在再戴,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但是依然不妨碍她对绒花爱不释手,唐师师美滋滋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感叹道:“这好像是王爷送我的第二件东西了。上次那件明光珠手链断了,再也找不回来。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赵承钧本来告诫自己好好看书,不要搭话。可是听到她说明光珠手链,赵承钧顿了一下,不由抬头:“明光珠?”
“是啊。”唐师师眼神中透露着怀念,伸手给赵承钧比划,“是这个形状的,珠子大概这么大。很漂亮一串手链,可惜断了。”
唐师师是真的可惜,散落的明光珠被太监捡走,后来又交给赵子询。以赵子询花心薄情的性子,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些明珠就会被重新装裱,赐给另一个宠妃。那串珠子伴随了唐师师那么久,没想到,最后连它也不得善终。
唐师师在乾清宫时,曾听到赵子询酸溜溜地说,她临到死都戴着靖王送她的东西,而且听他的意思,靖王似乎对她有些特殊关注。其实唐师师真没往这方面想,靖王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连直视靖王都不敢,哪敢有其他心思呢?
何况,她是赵子询的妾,和靖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了。靖王对她所谓的特殊关注,多半,是赵子询疑心病发作。
唐师师语气中满是惋惜,而赵承钧听到,却长久沉默了。
明光珠,明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如果真的是前世他送她的。那他喜欢她时,她已经嫁人了?
赵承钧不知为何心中一冷。所以,她才早早被人害死了吗?
赵承钧垂眼盯着眼前的书,良久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攥紧,原来,前世竟是这样的。
果真,是他欠了她。
唐师师不能离开紫禁城,而宫里她又谁都不认识,只能待在赵承钧身边。她仗着赵承钧不知道未来的事情,眼睛都不眨地编鬼话,以“你欠了我”当借口,不停要东要西。赵承钧最开始不理会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提起这件事时,赵承钧会默不作声答应她的要求。等到了后来,都不必唐师师说,赵承钧就会实现她所有愿望。
唐师师暗道稀奇,靖王怎么了突然转性了?不说前世,仅说面前的少年版,唐师师刚见到他时,他可是郎心似铁冷若磐石,一点点都不会照顾唐师师。
莫非少年长大了,慢慢通了人事,懂得怜香惜玉了?
唐师师看赵承钧的表情非常奇怪,赵承钧忍无可忍,放下书,冷声道:“有什么事直说,不要鬼鬼祟祟。”
唐师师眨了眨眼,突然趴到书桌上,凑近了打量赵承钧。赵承钧被她看得不自在,不动声色往后移。
赵承钧的表情依然冷静从容,岿然不动:“你看什么?”
唐师师暧昧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问:“王爷,你今年已经十三了吧?”
听到她提年龄,赵承钧很不情愿,他没有应,而是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关心王爷的终身大事而已。”唐师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用那种“我懂”的眼神,看着赵承钧说,“年少而慕少艾,人之常情。这一次,王爷最好趁早娶了奚家小姐,免得节外生枝,又耽误到老大不小。”
赵承钧刚才的脸色不太好看,现在就是彻底冷下来了。他转身,不理会唐师师,冷若冰霜地看着手里的书。唐师师见他说得好好的就生气了,不明所以:“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我好心提醒你,你还给我撂脸色?”
赵承钧的回答是站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唐师师和赵承钧之前还算和谐,自从这次谈话后,两人进入了莫名的别扭期。唐师师觉得赵承钧莫名其妙,他不理她,她还不稀罕他呢!
想让唐师师服软,做梦!
唐师师单方面决定她和赵承钧闹掰了,她要给赵承钧点颜色看看!可是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和赵承钧赌气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淡,她休息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开始只是晚上睡,到了后来,白天也会莫名睡着。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唐师师有时感觉自己只是一阖眼,再睁开时,五六天过去了。而她清醒不到几个时辰,就又要犯困。
有一次,唐师师正和赵承钧斗气,她似乎只是打了个盹,醒来时就换了个地方。唐师师动了一下,外面听到动静,很快,赵承钧走进来:“你醒了。”
唐师师看着赵承钧身上的衣服,惊讶道:“已经夏天了?”
“是。”赵承钧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些难言的情绪,“你睡了一个月。”
“一个月……”唐师师惊讶,她站起身,看向窗外,果然外界已是一派郁郁葱葱。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唐师师喃喃,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六月。”
唐师师沉默,过了一会,她用力笑了笑,说:“我最喜欢六月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夏天,真好。”
赵承钧并没有笑。他依然沉默地看着她,目光让唐师师无法直视。
唐师师故作轻松,说:“王爷,我冥冥中有感觉,我似乎要去投胎了。我本就是已死之人,能在人间逗留这么久,该知足了。只是可惜,还是没能再见母亲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