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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天基本已经亮了。
等在烟灯坡东侧山脚下的那群五灵教徒,此时自然也都已在埋伏地点的四周各就各位。
他们的准备显然是很充分的,用“天罗地网”来形容也不为过。
假如双谐等人按原来的行程于日出时分启程继续赶路,那这会儿八成已经被对方给擒住了。
但,说是因祸得福也好、塞翁失马也罢,由于孙亦谐意外放出“十三死肖”的那波操作,反倒让众人逃过一劫。
此刻,梁道长和令狐翔、姜暮蝉和秦风四人,正顺着山道向着烟灯坡的西面反绕,试图找一个相对较缓的坡下谷,去寻那跌落山崖的四人、以及另外的十二具“死尸”。
而孙亦谐、黄东来、林元诚和泰瑞尔呢,也大致猜到了其他人会下来找他们,所以也都待在原地没乱跑。
就这样,汤绂和木理延带着五十名白虎旗的好手在那东侧山脚处等啊等……从卯时一直等到了巳时,眼瞅着都快到午饭的点儿了,连个影儿都没等到。
这下,这帮人心态可就起变化了。
“旗主,咱们该不会是露馅儿了吧?”见巳时将尽,木理延终于是忍不住对汤绂说出了一个他半小时前就想问的问题。
“嘶……”汤绂也是皱眉念道,“不会啊……我们来得已经够快了,再说这儿又不是中原,不可能有什么人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啊,除非……”
“旗主,您是说……”木理延自己卧底多年,所以不信任手下的思维模式已是深入其骨髓,说到此处,他便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是咱们内部的人有问题?”
“不……我不是这意思。”汤绂立刻摇头,否定了他的推测,“正所谓用人不疑,没必要因为一次小小的反常就去怀疑自家的兄弟。”
“那旗主所说的‘除非’是……”木理延又问道。
“嗯……”汤绂沉吟一声,接道,“那孙黄二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素来诡计多端,且行事乖戾难测……他们的手段和风格,我也是亲眼见识过一二的,所以依我看……他们或许是用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察觉到了什么,亦或者只是他们临时起意、改变了行动的方向。”
“这……”木理延闻言,想了想,再道,“说起来,这一年多来,属下也有听过传言,说那黄东来整天一身道士打扮、装神弄鬼……莫非,他还真的通晓一些巫蛊之术,提前算到了我们在此埋伏?”
“唉,瞎猜也没用。”汤绂说着,心中已然下了决定,“这样吧,我们姑且再等两个时辰,到申时若他们还没出现,我们就撤。”
他的这个判断,倒也没什么错。
虽然他们这帮人都是江湖老手,不吃不喝在树林里埋伏上一整天也行,但饥饿和疲惫这些生理现象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真要是等到申时还等不到人的话,确是撤了比较好;因为拖到酉时再撤,他们便来不及在天黑前回到最近的据点了……届时,五十多个又饿又累的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走,谁埋伏谁还不知道呢。
于是乎,晃眼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申时一到,汤绂也是说到做到,到点就带队走人。
他的想法并不难理解:由于他们的教主现在还在闭关,像这种他根据突发情报自行决断的行动,能成功最好,不成功呢……也无所谓,但千万不要有什么重大损失。
今天你没有埋伏到人,带队回去了,无非就是浪费了一点人力和时间,这些人养着也是养着,出来溜一圈也无妨;可你要是五十个人出来,二十个人回去……那事后可是要背锅追责的。
因此,眼见天时不再,“恐生变故”的汤绂便选择了撤退。
结果呢,他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孙黄他们一行七人……便从山道上出现了。
这一天下来,双谐等人也是累得够呛,他们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成功会合,重新回到了山路上。
而那位梁道长,在确认了十三具封印着“死肖”的尸体全都跑了之后,顿时有了一种“债多不愁”的感觉。
他想了想,除了已经被他搞定的“猴”之外,另外十二只死肖现在早已奔向了四面八方,凭他一个人一双腿,莫说追不上它们,就算追上了也没把握对付得了(因为有些死肖之间的关系不错,可能会联手行动),所以,他在一番思虑后,决定……甩锅。
当然了,说是“甩锅”,其实也不确切,因为这锅本来就该孙亦谐背,其他六位和孙亦谐一路的同伴算是连带责任。
事到如今,梁道长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他将“十三死肖”的来历,以及自己此行的前后因由都向众人讲了一遍,说完后就揪着同为道门中人的黄东来和主要责任人孙亦谐不放,问他们准备怎么给这事善后。
双谐也是老赖了,一开始还跟梁道长扯皮,反诬他也有责任,但由于他们实在理亏,到后面有点扯不过了,老梁就顺水推舟,来了句:“黄兄,那要不这样吧……既然眼下你们还有事要南下,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干脆,我替你跑一趟,找你的师门来解决这事儿,这总行了吧?”
那能不行吗?人家占着理呢,谁让你们闯了那么大的祸呢。
再者,黄东来觉着,这事儿让道门中人来管也并没有什么问题,玄奇宗那帮懒鬼也是该出来活动活动了,于是他也就答应了。
双方达成协议后,就此别过,梁道长独自往西北方去,准备上瓦屋山去告双谐的黑状,而双谐他们也重新踏上了去广州的旅途。
没有人知道,今儿的这一出,让七人逃过了一次被五灵教生擒的危机,也没人想得到……日后这“十三死肖”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
话分两头,在双谐赶路的这几天,那广州地界上,也是风起云涌。
虽然那些“叔父辈”们只在大牢里待了一两天就陆续靠着后生们的“打点”被放了,但他们出来前显然也都被官府打过招呼了——龙头暂不可选。
而这种短期内群龙无首的局面,也让绿林道上的各路豪强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从五湖四海聚了过来。
各方都觉得此间有利可图。
各方……也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
二月初一,午时。
番禺某集市。
有一个人前来买瓜。
此人四十岁左右年纪,身形中等,相貌是淡眉小眼,鼻大唇薄,两颊微凸,面带厉色。
这一看呐……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但见,这位买瓜客骑着驴,在集市上一路闲逛,慢慢便行到了一间瓜铺前。
此时那瓜铺的老板正在跟他的两个伙计聊天呢,正说道:“生意行吗?你们哥儿俩。”
买瓜客便下了驴背,朝瓜铺走近两步,开口问道:“哥儿们,你这瓜多少钱一斤啊?”
老板听见声儿,一边转头一边就回道:“两文钱一斤。”
“我肏。”买瓜客当时就来了句不太文雅的感叹词,“你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哼……”那老板一听这话,冷笑一声,“嫌贵啊?没钱别买呗。”
“谁没钱?”买瓜客接道,“给我挑一个。”
“行。”听到对方还是要买,老板自也不会赶生意,他起身随手就给对方挑了个瓜,然后便回身问那买瓜客,“这个怎么样?”
买瓜客却是答非所问:“你这瓜保熟吗?”
“呵……我开瓜铺的,能卖给你生瓜蛋子?”那老板笑着回道。
但买瓜客的表情却渐渐变冷,一字一顿道:“我问你,这瓜保,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