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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曲子让人闻之落泪,痛彻心肺,难怪前朝仅仅弹奏三次后,就成绝响,无人敢合奏。”周思仪语带唏嘘。
宋箬溪默然无语,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奏此曲之人,若无情伤,奏出来,虚有其表,只会惹人笑话。有情伤者,谁愿合奏此曲,在人前落泪感伤呢?
“宋姐姐,劳你让婢女送水进来,让我洗去这满脸泪痕。”周思仪双手托着腮,脸上泪痕清晰,粉褪妆残,这个样子肯定要重新梳洗。
“你哭成这样,她们定以为我欺负你了。”宋箬溪道。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一个外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旁人笑话,父母的相劝,我只当没听见,还是不顾脸面的去找他,可是这心里终是难过的。在母亲和姨母面前我不敢哭,今天不怕丢脸的在姐姐面前哭了一场,是因为我知道姐姐是懂我的,不会为了这事笑话我。”周思仪拉着宋箬溪的手,诚恳地道。
宋箬溪眸色沉沉,微微颔首,拍了拍她的手,出门叫婢女送来水进来,周思仪的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宋姐姐,打扰了,我先回去了。”周思仪笑道。
“就快正午,没有这个时候走的道理,吃过饭再回去。”宋箬溪留客。
周思仪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不客气了。”
用过午饭,宋箬溪先陪周思仪去正院向纪芸辞行,再送她出二门,看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容颜憔悴、头发凌乱的宋瀚站在不远处,犹豫片刻,走过去行礼道:“大哥哥。”
“上午可是七妹妹在吹笛抚琴?”宋瀚问道。
宋箬溪眸光微闪,“是。”
宋瀚眼中一亮,问道:“那首曲子能否给我看看?”
“曲子是周姑娘的,她已经带回去了。”
“你没有抄下一份来?”
宋箬溪垂睑道:“我不喜欢那么悲伤的曲子,人要学着自己开解,总沉浸在哀伤怨恨中,只会落得心碎而亡。”
宋瀚盯了她一眼,冷哼道:“七妹妹不曾经历过,到是说得轻巧。”
宋箬溪愣了愣,知道宋瀚误会她说那话是在劝解他,其实她还真没有要劝解他的意思,不过是有感而发,只是这误会不好分辩,淡然一笑,道:“大哥哥若无事,妹妹要先走一步。”
宋瀚不置一辞,转身就走。
宋箬溪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回院子睡午觉。
到晚间,太阳落了山,宋箬溪就和宋箬湖宋箬池宋箬涓去兰圃院,依习俗,今夜开始要连哭两天嫁。男人出征,虽为愁事,但要笑;女人出嫁,虽为喜事,但要哭。家除了宋箬洁是望门寡,要避讳,其他女眷全部到齐。
小蒋氏捏着帕子哭道:“养女养到一十八,养得娇来如朵花,可惜是帮人白养,长大以后给别家。”
宋箬滢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婆子教她的那几句,带着哭腔唱道:“喊声爹来叫声娘,女儿心里好彷徨,你们相中这女婿,不知是否白眼狼?”
宋箬溪叹了口气,潘世玮是不是白眼狼,她不知道,但肯定是色狼,宋箬滢以后要跟小妾斗智斗勇,不彷徨都不行。
“父母之命媒妁言,女大当嫁很正常。掌上明珠犹不舍,哪家养女过百年?”宋绎今天没有喝酒,清醒的唱完这句,就出去找兄弟们喝酒去了。
喜婆子唱道:“父母养娇囡呀,顶在头上怕掉。衔在嘴里怕烂,抱在手里怕冷。眠在外面怕鬼掐煞,眠在里床怕壁坍煞……”
小蒋氏接着唱:“鸟儿长大要飞的,鱼儿长大要游的,马儿长大要跑的,女儿长大要嫁的,我的女儿我的心,你到婆家要小心,婆家人可大声讲,你的话却要轻……亲生爹娘不要紧,公婆面前要奉敬。”
宋箬潇代宋箬滢唱道:“婆家门槛三尺三,进门容易出门难,公婆不开恩啊,有脚不能伸,公婆不开口啊,有脚不能走……”
出嫁对一个少女来说,意味着离开生她养她的家,离开疼她爱她的父母,告别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从此就要当媳妇立规矩,再也不能在父母面前撒娇,不再是掌中宝,成了路边草,差距太大,值得大哭一场。
已嫁人的,没嫁人的都哭了起来,满屋子的呜咽声,宋箬溪鼻子犯酸,也笑不出来了。哭嫁哭到亥时才散,唱的固然唱得声音沙哑,听得也哭得两眼通红,个个疲惫不堪。
次日,宋箬溪又依习俗和家中姐妹们去宋箬滢房里,叙姐妹之情。其实没什么可叙的,干坐着吃点心喝茶。宋箬满有点心吃,很喜欢,坐着没挪窝,其他人坐一会,就出去转一下,然后又进去干坐着。
下午时,与宋箬滢交好的闺中好友过来说话添妆,有宋箬潇等人陪着,宋箬溪偷溜回房睡觉,到晚上继续过来听哭嫁。
今天晚上主唱的是喜婆子,“女儿成人要出嫁,娘来嘱咐几句话:一要孝公婆;二要敬丈夫;三要妯娌多和睦;四要心细贤,茶饭要均匀,火烛要小心;五要起得早,堂前把地扫,贵客来到家,殷勤来递茶;六要学裁剪,免得求人不方便,切莫贪玩多,日后穷了靠哪个。”
喜婆子唱一句,宋箬滢就应一句,“知道了。”
唱罢父母的养育恩,喜婆子又唱姐妹情,“姐姐妹妹要分开,我们今天分开了,不知何时得相见,儿时我们多愉快,长大我们要分开,弟兄如同金银贵,我们命贱如浮萍,哥弟好比千斤重,我们如草一样轻,越想让我泪更流,越想让我越伤心。”
姑娘在家再养的娇贵,嫁到别人家,婆婆好,丈夫好,日子到好过些,要不然就是一生错,唱得满屋子的人再次落泪,宋箬溪抹着眼泪发狠心,这哭嫁再也不想听了,太难过,太压抑。
五月十二日,大吉,诸事宜。
天没亮,上头婆子就过来给宋箬滢开脸上头,开完脸,天就亮了,涂好胭脂花粉,弄成猴屁股一般,再给她上头,用两盘叠成双层的红纱带,从她的前额箍到脑后,紧紧地箍盘十二道,表示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太平。
坐在屋外的宋箬溪不知道宋箬滢以后会不会月月太平,只知道她的叫声,太凄惨,闻者心惊,要不是知道里面在上头,她还以为是在杀人,想着以后她成亲,也要来这么十二道,头皮发麻。
“九姐姐,我害怕。”宋箬清缩在宋箬涵身边,脸色惨白,“三姐姐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