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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之上走了两日,雨雪忽大忽小的下着,天气愈加寒冷,马车内却是十分的温暖,三张小榻都铺着厚厚的棉褥子,在小榻的中间放着铜制镂空暖炉,丝丝火光透出来,烤得身上暖洋洋的,上面罩张小木桌,桌上刻有凹槽,摆放茶壶、茶杯和两碟点心。
纪芸坐在中间的榻上打盹,福茶拿着美人棰在给她棰腿;宋箬溪看了两天外面单调的景色,不想再看,盘腿坐着,双眼微阖,右手上捏诀,左手握着念珠,默念心经。
荞荣、香绣和薄荷坐在对面,手里都做着绣活。宋箬溪劝过她们,说马车颠簸的厉害,做绣活会弄坏眼睛,这些东西又不急着要,等回京再慢慢做也不迟。
三人笑应着,可就是不改,宋箬溪劝了两三回,见她们不听,也只好作罢,随她们去了。
时近年关,路上有不少来往的客商,还有和宋绥一样回京城述职的官员及其家属随从们,因此宋家这一行近百人的队伍倒也不太惹人注意。
冬季天黑得早,不过申时正,天就渐渐的黑了下来,车队晃晃悠悠地往前面的小镇驶去,进了城门,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声,宋箬溪撩开窗帘向外看去,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幼童在路边守着两个竹筐,那小女孩在小声地哭泣,老妇人一脸的无奈,低声哄着她。
看到老妇人满头白发和小女孩冻红的脸颊,还有她们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宋箬溪眸光微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阿弥陀佛,众生皆苦,与她们结个善缘吧!扬声道:“停车。”
“溪儿,怎么了?”纪芸睁开眼问道。
“娘,那边有人卖东西,我要买。”宋箬溪敲着车壁,“快停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见纪芸坐的马车停了,其他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纪芸笑道:“你们伺候姑娘下车去买东西。”
香绣和薄荷先下车,荣荞帮宋箬溪戴上帷帽,“姑娘慢点。”
宋箬溪径直走了过去,那老妇人买的是臭皮桔,黑黑的,模样不讨喜,难怪卖不出去。
“姑娘,您别看桔子长得难看,可甜了,象蜜一样。”老妇人见有客人前来,连忙推销。
宋箬溪拿起一个桔子,剥开,取了一瓣,掀开此许面纱,将桔子放在嘴中,老妇人没有撒谎,桔子不但甜,而且水分足,很好吃,笑问道:“老人家,您这桔子怎么卖?”
“姑娘,桔子三文钱一斤。”老妇人道。
宋箬溪估算了一下筐里桔子重量,大约有二十斤左右,笑道:“我全买了。”
老妇人愣了一下,道:“姑娘,大冷的天,不能吃太多,你买一斤尝尝味就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老妇人不是想着把货赶紧卖完回家,而是担心买家吃多了凉东西不好,宋箬溪被她的善良给感动了,道:“老人家,我家里有很多人,不是我一个人吃,你不如连筐子也一起卖给我吧。”
老妇人抬头看了看那一长溜的队伍,知道是遇到贵人了,道:“姑娘,筐子是老妇的儿子自己编的,不要钱,姑娘拿去就是了。”
“那就谢谢老人家了。”宋箬溪笑,“香绣拿钱给老人家。”
香绣数了六十文钱给老妇人。
宋箬溪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纪芸给她拿来打赏下人的银豆子,走到那小女孩面前,“小妹妹,这个给你玩。”
小女孩眨眨含着眼泪的大眼睛看着宋箬溪,没有伸手去接。
“姑娘,这是不可以的。”老妇人摆手道。
“老人家,这个小妹妹长得好可爱,我很喜欢她,才送东西给她玩的。”宋箬溪拉起小女孩冰凉的手,把银豆子放在她的掌中,“这个不能吃,拿着玩。”
“谢谢姐姐。”小女孩有礼地道。
“不用谢。”宋箬溪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向马车走去。
薄荷叫小厮们把桔子上车,又挑了十几个拿到马车上给宋箬溪吃。老妇人和小女孩目送车队远去,才往出城回家。回到家中才发现那银豆子一个就有二钱重,老妇人感谢了半天的菩萨,让她们祖孙遇到了好人。
马车停在了小镇上的一家客栈前。大管家和几个管事走在众人之前,早早地包好客房,进了店,所有人都喝上一碗暖暖的姜汤,婢女们忙着打热水给众主子梳洗。
宋箬溪却不忙着回房梳洗,抓着一个大桔子去马棚看雪蹄,“雪蹄,这一路辛苦你了,你看,我拿好吃的东西来慰劳你了。”
颇具灵性的雪蹄把马头伸了过去,在她肩上蹭了蹭,象是在跟她撒娇。香绣和薄荷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人一马。
“雪蹄,你要小心点,不能咬着我的手。”宋箬溪剥开桔子喂雪蹄吃。
雪蹄张开嘴接过她喂来的桔子。
“姐姐,你在做什么?”宋淮去房间没找到宋箬溪,问了青荷知道她在这里,就寻了过来。
“我在喂雪蹄吃桔子。”宋箬溪回头对他笑道。
“你喂马吃桔子?”宋淮愕然,走了过来,“姐姐,你小心喂得它拉肚子。”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宋箬溪横了他一眼,“雪蹄才不会拉肚子,雪蹄是良驹。”
“如此良驹,拉车可惜了。”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
“什么人?出来。”宋淮大惊,站在宋箬溪面前,警惕地环顾四周。香绣和薄荷抓起放在马槽边的马鞭,护在宋箬溪左右两侧。小丙小丁站在两人前面,一副要跟人拼命地架式。
从马棚的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壮汉,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面色俊朗,穿着黑色的袍子,袍子一边撩高塞在腰间。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宋淮沉声问道。
壮汉看了眼宋箬溪,脸上系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只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墨瞳在昏暗的烛火照映下,眸光流转,风情无限;这富贵人家娇养的姑娘居然不嫌弃马棚的味道,敢亲自来喂马,“小兄弟,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也是住店的客人,来马棚喂马的。”
宋淮听到是客人,脸上的紧张神色稍减,但还是不放心,怕这壮汉冲撞了宋箬溪,“姐姐,别喂了,我们进去。”
“已经喂完了。”宋箬溪把最后两瓣桔子塞进雪蹄的嘴里。
“姑娘,你这马可卖?”壮汉问道。
“不卖。”宋箬溪紧紧抱着雪蹄的头,尖叫,“这是我的马。”
“姐姐,你放心,马是你的,谁也休想抢走。”宋淮目光凶狠地盯着壮汉。
姐姐护马护得紧,弟弟护姐护得紧,这姐弟俩当真是有趣,那壮汉朗声大笑,转身走了。
“怪人。”薄荷撇嘴道。
“姐姐,没事了,我们进去了,外面好冷。”宋淮皱皱眉,用力跺了跺有点被冻麻的脚,回京述职为什么非要在年底?
宋箬溪抱着马头不松手,“淮儿,万一他趁我们走了,来把马牵走,怎么办?”
宋淮想了一下,“小丙,你在这里守着,等那养马的小倌来了,你跟他说,要他好生看好二姑娘的马,要是二姑娘的马不见了,他就别想要命。”
“淮儿,马再好,也比不过人命。”宋箬溪不赞成宋淮的说法。
宋淮叹气,“姐姐!”
宋箬溪松开手,“知道了,我家弟弟就是那么一说,不会真要人家的命的。”
“进去了。”宋淮瞪她一眼,往客栈走。
宋箬溪坏坏地笑了笑,跟在他后面。
姐弟上了二楼,去宋绥和纪芸房里,进门发现刚才那位壮汉在跟宋绥和纪芸说话,宋箬湖姐妹仨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对视一眼,这是个什么情况?买马买到房里来了?
纪芸看到两人进来,招手道:“溪儿,淮儿过来。”
姐弟俩听话走了过去,只是那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个壮汉。
宋绥没留意到姐弟俩的不对劲,笑呵呵地道:“锦霖,这是溪儿,这是淮儿。溪儿淮儿,这是你们姨父的侄儿,你们见个礼。”
宋箬溪松了口气,是亲戚就不用担心了,他再蛮横也不好意思抢她的马,收裣行礼,“溪儿见过……”愣了一下,姨父的侄儿,她该称呼他为什么?
“淮儿见过锦霖哥哥。”宋淮行礼道。
“溪儿见过锦霖哥哥。”宋箬溪随宋淮称呼道。
锦霖是纪芸大姐夫穆学良的侄儿,在虎骁营任正七品致果校尉,这次是休假回怀安家中过年。得知宋家人在此,一打听,知是婶母的妹妹,就过来拜会。
穆锦霖还礼,笑道:“刚才在马棚,不知道是姨父家的弟弟妹妹,失礼了,还望弟弟妹妹莫见怪。”
纪芸听宋箬溪又去了马棚,斜了她一眼,这丫头的性子怎么改得随了大姐?
“一点小事,锦霖不必在意,请坐,请坐。”宋绥问都没问是什么事,就打着哈哈乱扯。
“锦霖在马棚看到溪儿妹妹养了匹好马,贸然提出要买,惹得溪儿妹妹不快。”穆锦霖见纪芸斜宋箬溪,以为她责怪宋箬溪不该与人起冲突,笑着出言解释。
“那匹马,也不知道这丫头上哪里买来的,爱若珍宝,见天气寒冷,她怕马冻着,非要给马穿上衣服,劝了半天,她才肯作罢。”纪芸怕穆锦霖一会再提买马的事,惹得宋箬溪闹脾气,赶紧说明,这马就是宋箬溪的命,暗示他不要打马的主意。
穆锦霖笑,“溪儿妹妹既是爱马之人,可知这马最向往的是什么?”
宋箬溪眸光微转,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穆锦霖语噎。
宋淮唇角轻扬。
要去怀安必经过庆原,既然同路,又是亲戚,穆锦霖就与宋家人同行。
天寒地冻的,穆锦霖却不怕冷,没有与宋绥父子同坐马车,而上骑在马上,任北风呼呼刮过。
晌午时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来歇脚做饭。穆锦霖见宋箬溪拿着干草去喂雪蹄,还嘀嘀咕咕地跟它说话,哑然失笑,走了过去,停在三步远的地方,道:“溪儿妹妹,马可听不懂你的话。”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能听得懂我说的话,我们叫马停,它就会停,我们叫马跑,它就会跑,其实是我们听不懂它们说话。”宋箬溪抬头看着穆锦霖,认真地道。
穆锦霖沉吟片刻,道:“有道理。”
宋箬溪明眸流转,问道:“锦霖哥哥,学骑马难不难?”
“你想学骑马?”穆锦霖讶然。
“姑娘,你不可以学骑马,很危险的。奴婢听奴婢哥哥说,有人从马上摔下来,运气好,只是把腿给摔断。运气不好,就连命都没了。”香朵吓唬宋箬溪。
“锦霖哥哥,你有从马上摔下来过吗?”宋箬溪不理香朵。
穆锦霖笑道:“这匹马对妹妹来说,太高大了,若是妹妹想骑马,改天我让人送你一匹温顺的小矮马。”
“小矮马骑上去一点都不威风,我要骑雪蹄。”宋箬溪嫌弃地撇嘴,摸着雪蹄的头,“我的雪蹄很温顺,它会保护我,它不会把我摔下马的,你教我学骑马好不好?”
穆锦霖想了一下,道:“如果你能让姨母同意,我就教你骑马。”
“太太不会同意的。”青荷泼冷水道。
宋箬溪翻了个白眼给青荷,她当然知道爱女如命的纪芸是不会让她有半点危险的,叹了口气,“我要是男的就好了。”
穆锦霖笑。
香绣走了过来,笑道:“穆少爷,姑娘,该过去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