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是新入帮的吧?咱们丐帮讲究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参选机会。晚上帮主会亲自出题考核。帮众自由竞争。”
叶策连连点头,“多谢大哥。我叫王怜花,你高姓?”
“苏乞儿。”
“……”
叶策一个没忍住,又揪了小虎一撮毛下来。
小虎整只猫朝天躺平,好像灵魂出窍,生无可恋。
叶策一低头,就瞥见它藏在白毛里的小丁丁,吹了一声口哨,痞气十足地说:“以后你的老婆有福了。”
小虎:“……”
它默默地翻身,将鸟藏好。
直到月上中天,船才靠岸。苏乞儿在前头领路,给他介绍帮规,听说他是逃荒来的,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你逃荒还带一只猫,心善啊!”
看着他一脸敬佩的神情,叶策默默地将“卖猫换钱”四个字咽下肚子。
不远处火光冲天,直逼星河,明晃晃地照亮整座山头。那就是丐帮总坛了。宽阔的场地上,坐着约莫千号人。还有许多乞丐因为路远,没赶回来。叶策和苏乞儿悄悄地溜到最末坐下。
帮主坐在上首,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副手,苏乞儿说那是副帮主。
叶策:“为什么不让副帮主做帮主?”
苏乞儿:“他做了帮主,谁来做副帮主?”
“……”
他突然发现这个帮的脑回路似乎异于常人。
这时候,帮主咳嗽几声,气喘吁吁地问:“身为丐帮成员,必须兼备什么素质?”
一人举手,铿锵有力地回答:“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帮主皱了皱眉头,“还有吗?”
一人举手:“忠义为先!”
帮主摇了摇头,又问还有吗。陆续几人回答,他都不甚满意。纵目往台下扫了一眼,看到最后有一个人吊儿郎当,叫道:“那个左顾右盼的小子,你来回答!”
帮主亲自点名,其余帮众齐刷刷地往他看的方向望去。叶策顿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撸了一把小虎的圆脑袋,回想自己的乞讨生涯,感同身受地说:“不要脸?”
“切——”人群嘘声一片。
哪知帮主突然站了起来,好像找到了知己,激动地说:“对!小兄弟说的太好了!就是忠厚!何为忠厚?脸皮够厚!无论别人怎样苛责你,挥斥你,你都要笑脸以对,迎难而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说完,眼神欣慰地看着叶策,伸手招呼他上前,问道:“你叫什么?何时入帮?拜在哪位师傅门下?”
原来丐帮也是收徒制的。新入帮的人,必须跟着师傅学习。通过师傅考验后,才可以成为正式成员。这个师傅不必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只要比他有经验就行。
叶策:“我叫王怜花,刚入帮。师傅是苏乞儿。”
他想愿意陪他坐冷板凳的苏乞儿应该只是个寻常叫花子,在丐帮里排不上号,帮主肯定没听说过,也好糊弄过去。
帮主连连点头,“原来你是苏长老的弟子。怪不得觉悟如此高深。果然名师出高徒啊!”
“……”
叶策正在肚子里斟酌如何圆谎,帮主就一锤定音道:“苏长老看中的人,一定没错的。我宣布,王怜花为丐帮第29代帮主!从今往后,号令天下教众!”
副教主犹豫了下,说:“帮主,会不会太儿戏了?”
帮主笑道:“我们丐帮嘛,教义就是随心随性。”
他看着叶策说:“行走江湖,要有个响当当的名号!我曾以一己之力斩杀一条危害四方的百年青蛇,江湖人送出外号“降龙。” 那么你就叫——”他瞥了一眼叶策衣兜里,翘着毛绒绒小脑袋的白虎,灵光一闪,拍手叫道:“你就叫伏猫!甚好,甚好!”
台下教众纳头拜倒,山呼道:“参见伏猫帮主!帮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小虎:“吼~”
***
一场稀里糊涂的选举大会落下帷幕。
降龙帮主把叶策叫到内室里,打算传授他独门绝学。但是刚吸了一口气,就吐不出来了。眼睛一瞪,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去。竟是死了。
叶策连忙奔过去摇晃他尚有余温的身体,“兄弟,你好歹告诉我哪些骨干可以用吧?”就这么上西天,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外头等着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都冲了进来。苏乞儿一见降龙的尸体,就哭得稀里哗啦,泪如雨下。副帮主则阴沉着脸站在旁边不置一语。
叶策心里奇怪,但也懂在一个陌生环境里谨言慎行的道理。他和苏乞儿协力将老帮主放进船做的棺椁。这个地方盛行“悬棺葬”,将船棺吊在悬崖上,意思是亡灵会乘船进入幽冥界,从而投胎转世。
丐帮有个规矩,新帮主给老帮主抬棺。悬崖陡峭,昨夜又下了雨,更加不好走。叶策拉着棺材的牵引绳,步步小心。副帮主紧跟在后,随之是如丧考妣的苏乞儿。整座山头都回荡他的哭声。
这时候经过一个拐点,山路登时窄了起来。
副帮主阴测测地说:“你小心了。为防范盗墓贼,我们在路上设了陷阱。”
叶策眼睛向下瞟了一眼万丈深渊,“盗墓贼是会飞吗?”
副帮主嘿嘿冷笑,“不会飞的都给老帮主陪葬了——譬如你!”说完猛地一踩脚下,一块青石板嵌了下去,山壁上横空飞出一记机械铁拳,砰的砸向叶策腰部,顿时将他打飞出去。
坠崖前一刻,他下意识将小虎从口袋里掏出来扔到地上,哪知它脚尖点地,忽又腾空而起,往下朝他扑来。
一人一虎直往下坠。
叶策声嘶力竭地喊:“今天你要是弄死不我,明天我一定弄死你——”
副帮主冷笑一声,旋即转身,与面容严肃地苏乞儿对峙。
***
反派智商在线,没找底部有水潭的悬崖作案。虽然下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山谷,但叶策直接摔在空地上,嘎啦几声响,还是把骨头摔断了。更背的是,他好像也瘫了。
小白虎急坏了,踩着猫步在他身边踱来踱去,也不敢碰他的身体,只用脑袋去拱他的脸,示意他站起来。
叶策无奈道:“我动不了。”腰以下全部没知觉了。手臂骨折,撑不起来。他看着团团转的小虎说:“你走吧。跟着我这个穷光蛋,三餐不继。即使——卧槽,小王八蛋,你还真走啊!”他一腔掏心窝子的话都没说完,小白虎就转身跑远了。
山谷很静,能听到黄鹂清脆地唱歌。连清风拂过草木的沙沙声,也安祥悦耳。叶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将他翻了个身,手心贴住他的后背,把一股潺潺暖流输送进来。
李君心里对这位学弟尤有好感,坚信他不是杀人犯,也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因自己是修仙的,清楚这种感觉来源于“前世有缘”。那他就不能眼睁睁地见“缘法”灭了。他捏紧拳头上前一步,严肃地对舟祈豫说:“校长,叶策没有任何修炼基础,会死在下面的!”
林间一时回荡他难得激动的声音。
过了半晌,舟祈豫淡定地说:“那就让他死吧。”
“即使今天帮他侥幸逃脱,明朝也有千难万险等着他。不让他强大起来,早晚会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身怀绝世之器,不临濒死之危,是永远不会觉醒的。”
李君紧紧地皱着眉头,“我们不能慢慢来吗?”
舟祈豫道:“从他踏入修真界那一刻起,就已经来不及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李君,“知道我给他摸过骨的人,只有白忘陵和陈跃。白忘陵绝对不会泄密,那么将这件事告诉谷弦雨的人是谁?”
李君:“您怀疑主任是联盟的人?”
舟祈豫:“18年前,风云之巅出现一道通天彻地的婴啼,令神鬼战栗,仙魔惊惧。修真界所有人都在寻找发出这声啼哭的婴儿下落。他们来回搜寻,但都一无所获,最后有些人直接应聘教师,住下不走了。当时风云之巅正值土崩瓦解之际,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这些人,也就懒得去查他们姓舟还是姓谷。”
天外徐来一道鹤唳。音消之时,模样神俊的海东青收翅落在他的肩膀上。
李君对它打招呼:“小香蕉,好久不见。”
小香蕉:“他们知道小舟不能离开风云之巅,我又是他的信差。这18年来,没少派人盯梢我。前段时间我送录取书,绕了半个华夏才甩掉他们。现在人间也不安全了,“强盗”渗透进了高层部门。前有狼,后有虎,华夏岌岌可危,不能再等了。”
舟祈豫站了起来,“如果他真那么容易死在这里,就证明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死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李君沉默地看着舟祈豫背在身后,捏得死紧的拳头,明智地选择闭嘴,不揭穿校长的口是心非。
白忘陵站在窗边发呆,手里拿着一本《唐诗宋词三百首》。说是三百首,其实是300的平方。除了耳熟能详的几首,更多的是生僻诗词。叶策背得很快,几乎过目不忘。白忘陵一度怀疑他是否早就看过这书。他的直觉向来敏锐。叶策不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高中生。
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将古诗放下,白忘陵洗了一个蛇果,走到厨房拿水果刀,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微微蹙起眉头,室友做任务去了没回来。昨晚只有叶策溜进来翻冰箱。水果刀放在饭桌上,是谁拿走了?刀由千年玄铁打造,吹毛断发,坚不可摧。室友喜欢吃榴莲,特地费功夫做了一把。现在丢了,只能赔一把给他。
白忘陵放下蛇果,提剑出门。
***
叶策身体直往下坠,耳畔风声簌簌,拂过面颊,宛若刀割。
过了5秒还没见底,他想掉入这陈年老坑不死也得残,立刻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把套子掀了,抬手插入崖壁。金属削割石头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牙口一酸,死死咬紧了,腹中提气,抬腿踩住崖壁,好像水母似地吸住,全身力量都用在握紧手上的刀和踏住脚下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