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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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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听。

周遥目不转睛望着人。

周遥跟店主买了小虎队三人组以及齐秦的两张海报,八毛钱一张,两张卖一块五毛。他又要买专辑磁带,死活缠着店主砍价,十块钱一盘带子实在太贵了,五块钱吧!“五块钱我们俩一人买一盘!”周遥说。

陈嘉瞪了周遥一眼,五块钱忒么也是钱啊,谁说要买了。

周遥当时那样儿,就是把羊皮小夹克往后掀开着,吊在后背上,俩胳膊肘把夹克撑开,胯一扭,戳在音像店里,一双长腿轻晃着,还穿的一双皮鞋。

清秀,帅气,有范儿。他也就是年龄还不大,年龄再大点儿,他自己就可以印成一张海报,贴在这家店门口,毫无违和感。

周遥把两张五块钱纸币贴在他下嘴唇上的,叼着,瞅着那店老板,卖不卖,您到底卖不卖?!

店老板拗不过这种,以为又是胡同里野出来的不良少年,再不卖就要把三棱/刀拔/出来了。算了,十五块钱给你两盘带子拿走拿走!

周遥美滋滋儿地把两盘磁带揣怀里,顺手搂着陈嘉跨出店门,冬天里的阳光真好啊。

“你听吗?你挑一盘拿走,咱俩换着听。”周遥说。

“不用,你自己听吧。”陈嘉说。

听个屁,他只有来音像店里才能听歌。

“那你下回去我们家听,”周遥说,“我们家礼拜六下午总没人,下回去我们家玩儿。”

……

在陈嘉不太靠谱的回忆里,周遥好像也是第一个,邀请他去家里玩儿的。

中午他俩吃的是烤白薯,就在关东店副食商场门外,路边卖烤白薯的摊子。

冬日里老北京街头的“老三样儿”,比食堂里可好吃多了,就是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烤白薯!路边就支着这一个生锈的铁皮桶子,里面生火,冒出一股一股黑烟,铁桶上面摆着一圈白薯,干烤,慢慢地烤熟。

“红瓤的白薯最好吃,你挑红瓤的。” 陈嘉特意教给周遥。

“我们那边儿管这个叫地瓜。”周遥说。

“白薯。”陈嘉说。

“这瓤要么是红的,要么是黄的,我就没见过白色的!”周遥反问,“你们凭啥管丫叫白薯啊?”

老子从小到大就管这个叫白薯,陈嘉瞅对方一眼。

“白薯丫同意你们这么叫么?”周遥道。

陈嘉瞪了一眼,你吃不吃,你这么多废话?

“呵呵我也知道叫白薯么……”周遥咧嘴笑了,就是逗陈嘉呢,“我在北京生的,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城里住过,后来才去东北。我们家爷爷奶奶亲戚都还在北京呢。我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在东单大街边上、中山公园门口,看菊花展览,我吃过烤白薯……”

三毛钱一个烤白薯,陈嘉也就请得起周遥吃白薯了。

他又拦腰把周遥往后推了推:“有火。”

周遥:“没事儿——”

陈嘉又说了一遍:“有火,你皮衣服会烧出疤。”

周遥已经迫不及待伸手去抢了:“这个烤好了,可以吃了吃了!”

烫,贼烫的。

周遥“腾”地又缩回来,吹手指,然后再拿,“嘶嘶”地又缩回来,往嘴里含着他的手指,“真烫啊”。

陈嘉冷笑一声,好像是笑话他瞎咋呼又怂,轻骂了一句“傻B样儿的”。

“你说我什么……”周遥一肘子从后面勒住陈嘉就往后扳,陈嘉已经空手把一个白薯抓起来了,热气腾腾抓手里正倒腾呢,“烫着”“我靠”“啊——”

两人勒着抱着打成一团,一个烫白薯在四只手里颠来倒去,周遥狂浪地大笑。还是陈嘉拿了那个白薯,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就不那么烫了,帮他剥开皮。然后才去拿自己那块热白薯。

“还是你手上皮厚,好用。”周遥腆着脸呵呵的一乐。

“你脸上皮厚,有什么用?”陈嘉说。

“靠,你又说我。”周遥吃得满嘴都是,笑,“陈嘉你行。”

一团红瓤在冬日的温度里特别诱人,香气扑鼻,又暖又甜。在周遥儿时的记忆里,烤白薯这玩意儿并没这么好吃。可能是饿了吧……真挺香的。

他们又坐回一站地的电车,回南营房胡同,回陈嘉的家。周遥也想不清楚要去干什么,就是俩人挺开心的,没晌没晚地就混呗。

“听听歌,听你吹个口琴。”周遥说。俩人手插着衣兜,周遥的外套怀里还揣着他的磁带和明星海报,并排挨肩往胡同口走,迎着漫天很细很碎很美的小雪花。周遥高兴了,声乐小王子突然扯开喉咙吼一句:”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吼完了看陈嘉,给点儿面子,赶紧接下一句啊。

陈嘉是下意识张嘴了,但实在不习惯这么傻帽,没理他。周遥自娱自乐地又吼了一句:“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雪人还在么?早上就化了吧?”他兴致勃勃地问。

“还在,”陈嘉忽然一笑,“没化。”

一拐弯,绕过路灯兼电线杆子,就是胡同里他们昨天堆雪人的地方。地上有一片黑黢黢的融雪,被踩成稀烂。雪堆里隐约还能找见碎掉的栗子壳和小红辣椒,“土肥圆”胖雪人的脑袋已经碎成八瓣,身子也瘪一大坑,都碎了……

两人站着愣住,周遥猛然有点儿失望。

陈嘉抬眼,就那胡同墙上,有人用粉笔之类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骂人的话,骂谁“臭傻B”“没爹养”之类的。早上路过时候还没有的,很明显的。

“没了就没了,回家呗。”周遥抬胳膊搂着人要走了。

身后胡同口有几个少年在嘀咕,瞟他们,挑衅似的笑了两声。陈嘉停住脚,猛一回头,那时脸色就变了,怒视。

房檐上头的天色骤然陷入阴霾,一阵冷风吹进胡同,穿堂而过,卷起雪花。

其实就是闲了没事儿手欠、瞎捣乱,一帮半大的屁孩子,能有多大怨多大仇怎么的?当一个孩子往来都是形单影只,看起来极为孤僻冷峻不合群的时候,或者他的家庭暴露了激起旁人轻视嘲笑的弱点,他就容易成为被其他群体轮番嘲弄的对象。

连一个雪人都不放过。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这又是一个特别热闹的礼拜六。

“哎,周遥,帮我系一下头花成么?”滕莹已经上了红脸蛋,回头找周遥帮个忙。

“哦,系哪啊?……哦,这,怎么系啊?”周遥举着那个大红头花。

“就和左边系成一样,右边。”滕莹指点他。

“好么,我觉着吧,你头上这两个大揪揪,特像在你脑袋上种了两颗仙人球。”周遥说。

“周遥你讨厌么~~~”滕莹扭头,皱眉,又一笑。

女孩求助男孩办事,再用这种发声腔调说“讨厌么”,基本上就是对这个男生有好感了。陈嘉一直关注周遥的身影,奚落似的瞧了他一眼。

“主要是,你脑袋上又没有刺,就好像这个仙人球还被拔光了刺。”周遥补充道。

滕莹是个很甜的女生,很乖的,也让周遥气得,在教室里以小碎步追逐,周遥抱头赶紧躲。这群学生当时应该还没有开始看琼瑶连续剧,不然就要一串小粉拳拳打在周遥同学胸口上了。

“我错了错了,我错了么!”周遥笑着道歉,被女生满教室地追着。

他就是长得干净,招女生喜欢,其实说话特别垮。他平时跟陈嘉也是经常损的,绝对也没便宜了陈嘉。

陈嘉在远处甩出一个鄙夷他的眼神:呵呵。

他们此时还在学校的大教室里,进行最后的准备,所有人忙得热火朝天,紧张而混乱。他们副校长和大队辅导员都来了,指挥学生换服装呢,音乐老师和美术老师是主力,他们音乐老师周玲正在亲自给陈嘉同学化妆。

女孩儿们的妆基本都化好了,都非常的好看。穿上红白色彩对比强烈的演出服,青春可爱,朝气蓬勃。

男孩儿排在后面,还没轮到呢,只有陈嘉是老师重点倒饬的对象,因为陈嘉站在最前面,评委和观众都看得贼清楚啊。

陈嘉被涂了粉底,扑粉的时候直接呛着他了,喘不上气来,后仰着直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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