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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他的人,修为很恐怖。
是个和尚,但不是是非。
唐时在听到这和尚在自己背后这一句语气平缓的话的时候,便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以他思维之敏捷,转眼之间便已经猜出这人的身份来了。
跟是非斗法的,不是那个传说之中的明轮法师吗?
对唐时来说,这样的人也不过就是名字过了一下耳而已。
到底明轮法师是怎么回事,唐时根本不清楚。
这人忽然莫名其妙来抓人,让唐时很是愤怒,可是他实力不如人,只能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一点也没有和尚的样子,穿着的是僧袍,可手上却随手抓住了他的后颈,将他往半空里一带,那速度比瞬移都要快,一眨眼便已经往西南走了。
这蓬莱仙岛一向是灵枢大陆人眼中最神秘的所在,到底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也只有山海经上讲过一些,唐时的所知,不过限于这些罢了。
如今从这里过去,当真是全然不知道是什么的。
“贫僧与是非越战于迷津,本以为他佛法精深,不想也是个麻烦的人,跟当年的枯叶当真是没什么两样的,哈哈……”
这和尚竟然大笑了起来。
唐时记起来,是非说这明轮法师的时候,曾经提到说他已经是个散修,毕竟不算是小自在天的人了。除了神元上师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以外,以前小自在天很少传出什么渡劫失败的消息,这一位明轮法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最后成了个散修,还离开了小自在天。
都是一些旧事,唐时也不好多问。
怎么说,这人也跟小自在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约是不会对唐时做什么的。
唐时也笑了一声:“我以为您出身小自在天,应当是个比较含蓄的人,不成想不比外面的邪魔外道好多少的。”
他这话里含着明显的讽刺和不悦,可明轮法师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
想起方才跟是非之间的斗法,这都过去了整整二十多天,还没分出个胜负来,是非也真是很厉害了。难怪人人都说他是小自在天最后的希望了,只可惜这样的人最终还是要走枯叶禅师那样的老路,是个没意思的。
最后困在迷津之中,竟然还要他来解救一二,却不知道——小自在天最后的这个希望,是不是会毁在他手中。
只是不破不立,慧定禅师一开始的办法并没有任何的差错。
最大的错,便是在……
“小子,你修了无情道?”明轮法师忽然问了一句。
无情道这样的东西,修炼不修炼似乎都没有什么差距,它不像是功法一样有迹可循,不过是心中的心思轨迹,如何能一眼就看出来?
明轮法师知道唐时疑惑,笑道:“你在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修了无情道吧?”
“我何时修过无情道?”唐时冷笑了一声,懒得承认。
那明轮法师不过道:“相由心生,随意找个修行佛法的都能看出来,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吗?不过,你这无情道修炼得好,哈哈……”
这人纯粹就是有毛病,根本是个疯僧,也难怪渡劫不会过了。
他修炼无情道是他的事情,这和尚在这里废话总是不少。他有心想知道到底这和尚捉自己去干什么,便问道:“到底为何捉我?我不曾与小自在天结怨,也不曾与是非有什么关系,更不与你有什么过节,还请高僧给个由头。”
心里骂的是秃驴,嘴上说的是高僧,明轮忽然便觉得有趣儿起来。
这小子,年纪不大,可是心思不少,更奇怪的是这样的人很聪明,可是不像是他们佛家的人向来最欣赏的那种心思纯善之辈,怎么是非偏偏跟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不过正跟他刚刚笑的一样,也正好是这叫做唐时的小子修炼了无情道,不然之后的事情怕还难办了。
到底他还是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的,即便离开了小自在天,也无法否认自己曾经是其中的一份子,尽管觉得当初的那些人傻,可也不能说自己不佩服他们。他不过是个懦弱的逃兵,也或者说是……枯叶禅师布在这边的一枚暗棋,自从知道内四岛的人对是非的态度,他便知道——这一盘棋,终于开始活了。
只是棋活了,枯叶禅师死了,不知道这是非,最后又是个什么下场?
兴许于佛家而言,这样才是真正的“得”。
他心中是万般思绪闪过,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地方。
不过是一片海,只是那颜色看上去跟旁的海有些微的区别,这一片海是泛着黑色的。
明轮法师大笑了一声,又叹气,最后道:“总归是我心慈手软了,本不该对是非手下留情。了这世间因果业报,我曾受了小自在天的恩,不该忘恩负义,今日帮了他,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我亦不想问。你今日修了无情道,倒也不必有日后的烦恼。”
唐时只听得一头雾水,尼玛的你跟小自在天有过往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人简直是毛病了,又说是非有问题,是非有问题来找他干什么?
他急着回洗墨阁,这人纯粹是来捣乱的吧?
见唐时铁青着脸,不说话,那明轮法师便道;“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常情,佛之幻身无数,如今是非与我斗法,困于了这迷津之中——你可知何为迷津?入者谜,不悟不得出,若是他十三年之后不能出来,怕是小自在天就要这样毁于一旦了。”
明轮法师说完,便将唐时体内的经脉禁锢了起来,往那海底下一扔,只道:“他若悟了,自然解开你禁锢,你且去吧。我非小自在天人,甚至也不是和尚,你莫要将我的罪名怪到和尚的身上便好,老衲法号明轮,哈哈哈……”
如果能说,唐时早就一万句草泥马跟他砸过去了,这人根本不是小自在天的人,做事也没那么多章法,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的。
只是更多的时候,唐时都在想——有时候还是是非那样什么都要三思后行的人更好,至少不会干出这样离谱的事情来。
只不过,在他一头栽进迷津之中的时候,便不这样想了。
从海上被人扔下去,还好唐时是修士,不然这直直排进水里跟把一个人拍到地面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高度在那里摆着。
唐时一头扎进水里,不过转眼之间便发现自己不在水里了。
像是忽然之间穿过了什么,一下便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了。
都是漆黑的世界,唐时刚刚进去,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骇住了。
这里不是海底,只像是一片湖滩,是非便坐在那湖滩上面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出水不高,只像是一片荷叶将是非托住了,他坐在上面,一脸的平静,便忽然之间看向他。
这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对。
外面明轮法师的声音忽然之间响起来了,“是非,此前是你我之间斗法,可你困于迷津,也困于你自己的心魔,心魔不曾减去,只是换了个形态。如今不再是你与我之间的斗法,而是你与自己的斗法。若你得出,可来葫芦岛寻我,自当告诉你当年的事。”
不经历历练,怎么可能真正有坚定的心性?
成佛有九九八十一难,是非经历的还不够多。
一颗坚定的佛心,并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
明轮知道自己距离“佛”这个概念似乎是越来越远了,可是非的存在,毕竟是很重要的。
他故意对是非说是他自己跟自己的斗法,其实是隐藏了他将真的唐时直接扔进了迷津幻境之中的事实,在是非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幻象罢了。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全无顾忌地展露自己的本心,最后才能说解决问题的。又因为唐时修炼了无情道,不管是非在这幻境之中做出什么来,显示出来的不会是幻象,而是修炼了无情道的唐时对他的一切回应——无情道是个好东西,至少对此刻的是非来说。
一方无情,一方即便是再有情,也无济于事的。
破灭心魔,不过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是非虽然清楚他的归处,也知道他跟唐时并无可能,甚至也拒绝了他,可心魔不过是藏起来了,并没有真正地消失,长此下去,一样会影响是非的修为。
如今,当真是别无他法了。
这样的剔透的人,原本是修习佛法的好苗子,小自在天对他寄予厚望也是完全无过。
只是……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会对那样一个心思不大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毒辣的人动心?
约莫是应了那句话,物极必反。
越是克制忍耐,内心越是对越界有一种奇怪的执着。
这一条,也是他在成为了散修之后才悟出来的。
明轮法师轻轻松松地走了,哪里知道唐时早已经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清楚?
现在唐时真的很想骂人——明轮法师坑苦他了。
是非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种很无情无感的感觉。
他站在这一片滩涂地上,只觉得那潮水从他脚背上过去,回头一看,这周围都是湖水,只不过很浅,他试着移动了一下,接触着这水底下的白沙,有的粗有的细,这里像是一片沙地,不过有水域覆盖,只是很浅,很浅……
唐时扫了一圈,而后看向是非,他还没明白那明轮法师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想要往前走一步,可没想到就便是在他接近是非的那一刹那,从是非坐着的那一块地方,忽然之间往外辐射出一道金色的光圈,一下便将唐时弹开了,仿佛他是什么邪魔外道一样。
因为身体之中的灵力完全被禁锢,唐时只感觉自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他一下摔在了水里,因为没有灵力的支撑,画裳也跟普通的衣服差不多了,水浸透了他衣服,整个人湿了一半。
还好是水比较浅,深一些说不定唐时便直接见阎王去了。
他眼底含着煞气,也不知道是非是发了什么疯,他跟人斗个法都要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唐时真想直接将他揪过来好一顿打,才能消了他心头之恨。
本来是倒摔在了水里的,唐时手肘压在那白沙之中,便觉得痒痒麻麻地硌着,未料想,竟然有一只手掌向着他伸出来。
唐时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去,搭了那只手,道一声“多谢”,可是话音出口,他便发现不对劲了。
这人……是非?
他抬眼起来,便看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可是不对,他方才不还在那石头上坐着吗?
这一处被称之为迷津,这一个概念,唐时也算是清楚的。他的目光,一下从自己眼前是非的身上,移到了前面那石头上——两个是非……
哪里来的两个是非?
几乎是一瞬间,他头皮便发麻了起来。
这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容颜,甚至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处处都是一样的,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外化身,还是别的什么?
唐时的手指,忽然地便直接缩了回去,他眯了眯眼,问道:“你是谁?”
眼前这人的脚也踩在水里,看得到他僧袍像是湿了一角,他始终将自己的手伸向唐时,可唐时不再将自己的手伸过去了。
此刻的场景已然是诡异到了极点,可并不是到这里便结束了。
这和尚,看唐时不回应他,便缓缓地将那手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不曾恼怒,也不觉得唐时这样的动作有什么失礼。
唐时心底方才因他这样的表情而感觉出几分愧疚来,可随着另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肩膀上,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了。
他侧过头,便能看到那一节莹白如玉的手指,很漂亮,甚至这手都是带着佛性的。
淡淡的檀香的味道出来了,他不回头都能知道那是谁了。
这里还有别人吗?
那坐在石台上的是非,是他进了这里之后第一个看到的,方才伸手来扶他的是第二个,此刻伸手搭了他肩膀的却是第三个。
这情况,简直见鬼了。
唐时咬着牙,暗恨,一把将是非的手甩开,便冷声回头问道:“你在玩儿什么把戏?”
是非收了手,也用方才那伸手扶他的是非的目光看着他。
两个是非,一前一后地站在唐时的身边,唐时却只有一种很莫名起来了的压迫感。
当真是……压迫,甚至说压抑。
他自己想要起身,却没想一只手压住了他,转眼却将他外面穿着的画裳剥了下来,于是垂落到了一边的水面上,半漂着。
唐时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此刻还有半身坐在水里,此刻几乎头脑立刻就空白了。
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非……”
他皱紧眉头,不明白情况,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剥他衣服的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现在站在他身前的那一个,却忽然之间捏住了他的下颌,便直接吻了过来,含住他嘴唇,动作之中还带着几分生涩,唐时整个脑子几乎立刻就炸开了,昏昏沉沉分不清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