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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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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伯清了清嗓子,禀报道:“王爷,世子妃来了!”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进来。”语气之严肃,再次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架势。

枝繁和余伯留在门口,水玲珑推门而入,又打了帘子绕过美人屏风,适才在床边见到了温馨无比的一家三口画面:女子背靠着床头而坐,薄被盖至腰腹;孩子跪在她内侧,端着早上从枝繁手里抢来的果盘,里边的零嘴儿已换;诸葛流云斜坐在床边,与女子面对面,满眼含笑地盯着女子和她身旁的孩子……

水玲珑迅速用余光扫了一圈,来不及看清女子容貌便朝诸葛流云行了礼:“父王万福!”

诸葛流云显然心情十分愉悦,指了指床对面约莫三尺处的六角雕花杌子,语气畅快道:“快来见过你娘!”

似一道惊天闷雷在脑海里砰然炸响,又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水玲珑霎那间愣在了原地,娘,能被称作“娘”的除了她生母便是诸葛钰的生母,诺敏已死,对方……

水玲珑抬头,探究的视线朝女子投了过去,见过了冷幽茹那样的人间绝色,再美的人也失了三分颜色,这名女子与冷幽茹年纪相仿,模样也是出挑的,但并不属于一眼惊艳红尘的类型,瓜子脸,白白净净,双眼皮,很大却有些黯淡无光,鼻梁高挺,朱唇小巧,不笑也有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比起冷幽茹的孤傲清冷,女子亲和娴雅多了。

但水玲珑并未因她的亲和娴雅而平复心底的惊涛骇浪,这人当初不是抛夫弃子了吗?缘何又回了王府?而作为被她抛弃的对象之一,诸葛流云又是怎么原谅她的?是当年的事另有隐情,还是说诸葛流云爱她爱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满脑子的疑问,水玲珑压都压不下来。

而当水玲珑看向她时,她也在看水玲珑,肌肤如玉,明眸善睐,虽说因为怀孕的缘故臃肿得厉害,但通身的灵秀之气还是非常浓郁的。

她朝水玲珑微微一笑,苍白的脸映着窗外光线,凭空幻出了一种母性的柔和。

水玲珑敛起了面上的惊诧,屈膝福身,礼貌地道:“娘。”果然很像诸葛钰!那孩子……

女子微愣,随即满意一笑,侧目,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柔声道:“皓哥儿,快见过你妗妗。”

妗妗,即舅母的昵称。水玲珑又是一惊,这么说,他既不是诸葛钰的私生子,也不是王爷的私生子,而是诸葛钰同胞妹妹的孩子!难怪那么像诸葛钰了。只是,皓哥儿的爹娘呢?

皓哥儿已换上干净衣衫也洗了脸,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一般,煞是可爱,他看了水玲珑一眼,局促不安地垂下了眸子,不喊!

女子不免尴尬,笑容讪讪地望向水玲珑:“对不起,皓哥儿认生。”眼底,分明闪过了什么!

诸葛流云状似无意地道:“是啊,我逗了他一个晚上外加大半白天,他也没喊我一声外公。”

水玲珑客客气气地道:“无碍,慢慢熟悉就好了。”

然后水玲珑发现女子和诸葛流云都没提陌生果盘的事,孩子凭空端了一样不属于自己的物件儿回来,也不知是他们问了出处已经训斥过皓哥儿了,还是压根儿没问出个所以然,但仍放任了他。看女子容貌气度俱佳,皓哥儿却似乎有些上不得台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诸葛流云大抵感受到了水玲珑莫方面的疑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小钰和小汐不是王妃的孩子,上官茜才是小钰和小汐的生母,因为一些原因分别多年,但从今天开始,大家会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和小钰务必好生孝敬你娘。”

水玲珑在杌子上坐下,没露出丝毫异样,只平静且乖巧地道:“是。”

诸葛流云看了水玲珑一眼,浓眉微蹙,却没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皓哥儿,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只叹道:“其他的事……以后慢慢跟你讲!”

水玲珑收回落在皓哥儿脸上的目光,道:“好。”心里努力回忆着,上辈子诸葛钰的生母到底有没有回来,她完全没有印象,毕竟上官茜只是在大周律法上没有名分,像昨天那样一顶轿子抬入府的话,她和荀枫未必会有所警觉。

上官茜看了看诸葛流云,诸葛流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上官茜仿佛被鼓励了一般,朝水玲珑伸出了手,激动地笑道:“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水玲珑依言走到床边,上官茜朝里挪了挪,让水玲珑挨着她坐下,并拉过水玲珑的手,水玲珑皓腕上的镯子一下子垂至了手背,上官茜的眸光一颤,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小钰……竟是把它送给了你……”

水玲珑眨了眨眼,不太理解上官茜的失态。

上官茜摸了摸苍白的脸,柔柔地道:“这是你父王当初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临走时,我给了小钰,并告诉他,送给能共度一生的女子。看来,我的小钰是真长大了!谢谢你……谢谢你把小钰照顾得这么好……我都听说了……小钰成亲后每天都过得很好……”

清幽院内,冷幽茹正站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一幅幅狂草自笔尖跃然翩飞于宣纸之上,似极了她此时的心情!

岑儿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但她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又觉得自己不能不说话:“王妃,您歇会儿吧,您练了三个时辰了!”从中午到晚上,一直没停过,折磨自己也不是用这样的法子,即便折磨了,谁又会心疼?

冷幽茹不理岑儿,只是加重了笔下的力道,仿佛要将毕生的怒火尽数宣泄出来似的。

岑儿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夺了冷幽茹的笔,愤愤不平道:“王妃!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您不舒坦,何必为难自己?应该为难她才对!凭什么您的苦要往肚子里咽?她的苦却可以对王爷诉说?不就是比您早认识王爷几年吗?不就是比您会装疯卖傻吗?您的容貌、气度、家世,哪一样不甩了她几条街?

您现在要做的,不是憋在屋子里生闷气,而是冲进清雅院将王爷给夺回来!

十几年前,她儿子抢了您儿子的命!现在,她又来抢您后半辈子的依靠!天底下的好事凭什么被她一人占尽了?您振作起来!”

冷幽茹的身子一晃,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按住额头,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像绵延的海浪,汹涌澎湃!

忽然,她把笔丢进了垃圾篓,起身去往了净房!

为了让婆媳俩更融洽地相处,诸葛流云起身回了主院。

上官茜与水玲珑则主动提议到墨荷院看看,水玲珑无法反对,进入主卧后,上官茜和水玲珑谈了许多许多,没提及皓哥儿的爹娘,也没谈论当年离开的起因,大都是诸葛钰儿时的趣事:“……他小时候很粘人的,我到哪儿他都跟着,小汐常笑他是条小尾巴……他讲话讲得早,两岁就能侃侃而谈,成天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不停……他胆子小,他父王一骂他,他便吓得好几天不敢说话……”

但亲爱的婆婆,现在的诸葛钰再也不爱与人交流、再也不粘任何人,也天不怕地不怕了……

上官茜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口,但也不忘按揉水玲珑胖乎乎的小手,实际上,她已经揉了好久了:“肿得真厉害,撑得难受不?”

水玲珑违心地摇了摇头:“还好。”

日暮时分,诸葛钰一脸笑意地打了帘子进屋:“玲珑!今天感觉怎么……”

话音在看清屋子里的人时戛然而止,诸葛钰先是一愣,尔后眸子一紧,转身出了房间!

水玲珑就注意到上官茜的眸光一亮一暗,握紧了她的手。

水玲珑当然不会认为一个素未蒙面的婆婆能有多么含糊自己,大概只是想寻个由头进入墨荷院“守株待兔”而已,既然诸葛钰不乐意见她,她便主动来找诸葛钰。可惜,诸葛钰的态度坚定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上官茜回归的事实。

然而,上官茜的态度更加坚决,从南越到大周,她历经了多少苦难才抵达京城,又怎么可能错过与诸葛钰的相认?

几乎是诸葛钰前脚走出里屋,她后脚便追了上去,在诸葛钰步出外屋前拽紧了他的袖子:“小钰!”

诸葛钰头也不回,一把扯出了自己的袖子!

上官茜又迅速改为拉住他腰带,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难掩哭腔道:“小钰,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当年的事,我有苦衷的,只是没法儿告诉你……你再信我一回……我是你娘,离开你我比谁都难过……但我真的……真的是没办法……这些年我也好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讲着讲着,泪珠子掉了下来。

诸葛钰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她离开时他多大?三岁?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他,等他已经有美满幸福家庭时又回来找他?

她当他是什么?

诸葛钰一言不发,直接扯断腰带,大踏步超前走去!

上官茜没想到诸葛钰变得这般固执无礼了,其实如果诸葛钰不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男主人,她也认不出他来,十七年了,她老了,诸葛钰长大了,都不是原先记忆中的模样。她对诸葛钰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爱哭爱笑爱说话的小娃娃身上,幻想过无数次碰见他的场景,他或许恼怒、或许震惊、或许委屈……但绝不像现在这样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小钰!”眼看着诸葛钰便要夺门而出,上官茜追不着,急中生智,朝前直直扑倒,硬摔在地上,却拽住了他的一片衣摆,“小钰,你听我解释!我解释完了如果你还恨我,我无话可说……”

诸葛钰顿住脚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仍没回头,只声若寒潭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这个大骗子!你除了骗我,骗我父王,你还会做什么?别以为你三言两语哄了我父王,我也能跟着原谅你!你做梦!我诸葛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上官茜!”

上官茜泪如雨下:“不是这样的……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我……”

“够了!收起你的楚楚可怜,去南越讨好你的丈夫!或者回清雅院巴结你的前夫!但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很讨厌你!”言罢,撕烂了衣摆,再不多做停留,朝门外走去!

“啊……”上官茜捂住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嘭!

诸葛钰刚跨出门槛,身后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响,略远,似来自里屋,诸葛钰心口一震,风一般地转身冲了进去,就看见水玲珑瘫坐在地上,羊水湿透裙衫,漫过碎裂的瓷片,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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