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史平时看起来比较中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政治立场,可是现在这么一说话,所有人都听出来他是偏向定南王一边的。
倒是一边一个四品官员站出来反对道:“李御史怎么不说定南王妃蛊惑民众、率众游行、在皇宫门前公然杀害朝廷命官的大胆行为呢?不知道定南王妃又该是什么罪责呢?”
贺清韶看了看这个官员,认得他是礼部侍郎。此人和当初要当街放马踩踏云微寒的萧燕飞的生母是表兄妹。不过之后的宫变发生时,他正好重病卧床,没有卷入谋逆之中,倒是侥幸保留了性命。
贺清韶早就把他记在了清理名单上,只是因为此人之后一直十分谨慎低调,而贺清韶手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还让他继续坐在礼部侍郎的位子上。
他跳出来也许是因为和云微寒之前的仇隙,不过即使如此,也让贺清韶心中熨帖许多。至少,朝廷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倒向定南王的。
李御史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一次论一事。等到此事论完,再论定南王妃的罪责不迟。否则纠缠不休,何时才有结果?”
礼部侍郎冷笑道:“那为何不先论定南王妃杀害朝廷命官之事?”
李御史老神在在:“自然是因为佟定宝残害宗室、焚毁遗体在先,而且文柔公主的身份地位又远超佟定宝。”
“我看你是和定南王有所勾结,想要向定南王这个逆贼卖好求荣吧!”
“胡侍郎慎言,本官身为御史,纠察百官乃是本官职责所在。胡侍郎如果因为个人恩怨就对御史进行人身攻击,本官少不得要参你一本造谣诬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就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贺清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虞攸之见状,出列斥责道:“朝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放肆?商讨政事,难道像老妪泼妇,互相詈骂,胜者有理?”
两人见首辅发怒,只好一起低头认错。
虞攸之举了举手中的笏板,对着贺清韶说道:“陛下,臣以为,定南王之事,必须马上处理,必须慎重处理。否则一不小心,说不定天泰江山从此大乱。”
贺清韶点了点头:“首辅所言极是。这两日朕思及此事,夙夜难寐。若因为一点误会,就将天下黎民陷入战火之中,朕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不知道首辅认为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他青白的脸色也证明了他所言不假,群臣也都能理解皇帝这两天的惶恐焦急。
定南王已经逃出京城,更留下了要带领大军返回踏平京城、用皇帝的人头洗刷耻辱的誓言,这场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天泰京城不过一万多军队,而且和南疆的勇悍之师相比相距甚远,皇帝怎么能休息好?
事到如今,再说谁对谁错,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
因为文柔公主死在了皇宫之中,而定南王也被皇帝追杀逃出了京城,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经很难调和了。虞攸之严肃地说道:“臣认为,于今之计,首先应当派人去联络定南王,争取与定南王进行谈判,不动刀兵,乃为上策;同时,将天泰各地兵力调动起来,六部一起做好战争准备,万一和谈不成时,也能和
定南王的南疆大军一决高下。”
他顿了顿说道,“至于定南王妃,臣认为陛下应当首先采取安抚态度,然后将其监控起来,不能让定南王妃继续煽动京城百姓。”
虞攸之没有说出口的是,如今京城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谈论文柔公主之死、定南王妃怒杀佟定宝的事情,对于定南王和皇帝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传出来了无数个不同的版本。
但是,绝大多数的版本中,都是皇帝过河拆桥,忌惮定南王手中的大兵,想要采用手段拿下定南王,定南王逃走之后又杀害了文柔公主。虽然细节不同,但是大致的故事框架都是这一类。
可见在老百姓的心中,这次的事件,皇帝是理亏的一方。
虞攸之能够感觉到,这种舆论背后应该有人在操控,这个操控的人无疑是定南王一方的。而且,以目前舆论的议论程度来看,操控者还在继续酝酿之中,等待着一次爆发的时机。
如果皇帝再次将把柄送到对方手里,那么,皇帝的敌人就不仅仅是南疆的二十万大军,还有京城乃至天泰无数离心离德的百姓。
贺清韶的耳目,本来就很依赖佟定宝的锦衣卫。可是佟定宝一死,本来就没有被佟定宝拧成一团的锦衣卫如今更是一盘散沙一样,贺清韶根本就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事情,虞攸之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说出来。对于虞攸之的建议,前一条贺清韶觉得很好,一面派人和定南王谈判、一面暗中准备应对战争;后一条他却很难接受,云微寒杀了他的宝叔,结果他还要安抚云微寒?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