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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述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刘美萍原来是这样好,这样香,这样温柔可人。而且,还这样听他的话。你看看,刘美萍那双美丽的手,是那么温软。
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与顾忙锁有那事儿啊?怎么可能啊,你看看,顾忙锁一天到晚就蔫拉巴叽的。刘美萍怎么可能喜欢他呢?还有,三哥他们的传言也不实在,刘美萍绝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外面传的都不是个什么事儿。没得影子的事。
现在,他觉得刘美萍倒真正是与他好上了。虽然,方述平只不过看到了一个大女孩子不想让人看到的地方。
但这就足够了。
方述平从此闭上眼睛就在想着刘美萍。真的太满足太满足了,真的太享受太享受了。
就在方述平还沉浸在与刘美萍那一场美梦中的时候,方家出事了。
当初卢素素跟着丈夫方德麟从上海下放到蒲塘里的时候,整个蒲塘里都像要被人抬起来一样了,那个彤啊,那个有样子啊,脸是脸腰是腰的,把全蒲塘里的女将都比下去了,连许先生也被盖下去了:没有卢素素好看。没有。许先生这下子排不到第一了。蒲塘里的人众口一词了,都这么说。搞得许先生那些天都不敢往外走了。大许先生,蒲塘里人公认的第一号彤婆娘,人长得体面,又有文化。就这样硬生生地被素素比下去了。
彤,蒲塘里人说丫头子、婆娘很漂亮都说成彤。蒲塘里人说这个字的时候全是去声。这一来,对女人就有诱惑力,都差不多是一种鼓舞了。你听:这丫头子彤煞了!干脆利落,而且掷地有声,不论是哪个女将或者丫头子,只要听到这一声表扬,身子都酥了半边了。当然,这种说法,对男将或者小伙儿,更有杀伤力。是个男的,还有谁不喜欢彤婆娘或者彤丫头子呢?
那一天卢素素从船上走出来时,去看的人,都吓得惊呼起来,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人儿?就是在画儿上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彤的人!蒲塘里像地震了一样,足足晃了三分钟零三十六秒,全庄的人才总算定了神。又像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很久才从水里钻出来一样地舒了一口气:哎哟我的妈呀,哪里有这样彤的人嫁到蒲塘里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错,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那一天,蒲塘里的人都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那一天,蒲塘里的人都晕了头。后来又有人听说卢素素还有文化,打老蒋那辰光就在读高中了。
乖乖,那还得了?这蒲塘里有人读到高中的吗?
接着就有人感慨不已,这样的人,怎么就嫁给了方家呢?方家德麟当然不错,可那二先生,这卢素素会正眼看吗?
二先生就是方云卿了,他做了一辈子私塾先生,放眼望去,村子里是男人的都到他的帐下上过几天学,读过几天书。人们遇上他,总会非常客气地喊一声,方先生。一声方先生,就把他的感觉喊出来了。于是,他在所有的场合都会摆出先生的谱儿,不该摆谱的时候也还是摆。实际上,他教了一辈子书,日子却寒酸得一点没有先生的样子,捧着茶壶,趿拉着鞋子,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像样的,又破又脏。卢素素后来经常打趣他,爸,你怎么也就是个先生呢?这个时候,方云卿倒摆不出先生的样子了,脸一直红到耳根。
二先生家住在蒲塘里西边一个丁头户里,丁头户就是一座像丁字的小房子,长的,门差不多与南墙一样长短,进了屋子,先是灶,然后是桌子,最里面隔出一个小间,做成卧室。二先生的丁头户稍大一点,里面要隔出两个小间。一家五口人就这样挤在这个小泥屋里。这房子想养得住卢素素,看来是做梦了。卢素素那样的人,来到蒲塘里,不跑掉就是对得起他们方家祖宗八代了。
卢素素人体面,日子过得体面,讲的话也体面,一口普通话,蒲塘里人晓得,那是城市里的人讲的话,是北京人讲的。京腔。蒲塘里有人在外走过码头,明白卢素素讲的话叫做官话,就是戏文里唱的那个京腔。
这话真的是开玩了天大的玩笑了。卢素素怎么可能会跑掉呢?她又不跟着公公婆婆他们一起过,她是和方德麟一起过,过着体体面面的生活,过着风风光光的日子。方德麟在戴南的厂里做厂长,素素在家照看着孩子们,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在蒲塘里,真的是有了第一家的派头与风光了。
可是卢素素很快就遇到了问题,她讲的话,蒲塘里人不会讲,可听得懂。蒲塘里的话卢素素却听不懂了。好比说吧,在蒲塘里,“打荡”的意思就非常复杂。卢素素到蒲塘里后,很长时间里都没有搞懂这个词的意思。这个词好像万金油,似乎到处都能涂都能抹,农家有些小事要做完,就说,哟,不好,我那边还有点小事要打荡一下子。地上不干净,也可以说,这里脏了,让我来打荡打荡。从田里带回一把青菜,要择一下然后洗净下锅,也能说,我把这点青菜打荡一下。
用得最多的是打荡猪下水,那些东西确实难收拾,要收拾老半天才成,打荡起来实在太麻烦。
方德麟最小的姑妈方腊根嫁给本庄的刘士凡,刘士凡家摆了肉案子,打荡猪下水的事就经常做了,这一来,家里全是猪臊味儿,打荡起来,头都能变大。卢素素熟悉这样的事,一来是亲戚之间,走动得自然多。二来,卢素素是刘士凡肉案子的老主顾,常客。是常客,这些话一来二去也就晓得是什呢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