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有听到的人要说土包子了,结果,转头看到秦凤仪一身藕荷纱袍,头戴金冠,脚踩皂靴,此时刚得上岸,河风拂过一角纱袍,秦凤仪微微侧首与李镜说着话,俊美出尘的小半张脸带着特有的细致与耐心。莫要说旁的人,便是景川侯府来接大公子大姑娘的管事婆子们,一向自诩京城侯府家仆,眼界开阔非常人能比,更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不同。但,此刻见到秦凤仪之风姿相貌,亦皆是清一色的看呆了去。
这一起子没出息的!
陈忠陈管事暗啐同事们没见识,竟看一盐商子弟看傻了。他此时特想揭露秦凤仪的身份,这就是那胆大妄为,意图以癞蛤蟆之身来吃咱家大姑娘这块天鹅肉的胆大包天的小子啊!但因脖子尚歪,不敢轻动,而且,只要脖子一疼,陈管事便记起当初在扬州街头被群殴之事来,教训太过惨烈,此时记性尚在,只得憋闷闭嘴。
秦凤仪初一亮相,便是有几个存心想给“某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獗盐商子弟”一个下马威的下人,此刻也都没了那等浅陋心思。一则是,秦凤仪这相貌,哪似人间所有,谁又敢轻去唐突了如此仙人。二则是,秦凤仪除了侍女小厮婆子外,还带了二十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做侍卫。三则是,陈忠陈管事除了脸上的伤,现下走路带一瘸一拐的不俐落,纵不知陈管事这一脸一身的伤自哪里来,这些个下人,个个眼明心灵,只看秦凤仪的相貌排场,就知这不是个好惹的。当下礼数周全的请了大姑娘上车,大公子上马,至于秦公子,好吧,他们没准备接秦公子的车马,但秦公子是自己带了马来的,他家里租的是大船,照夜玉狮子跟着一道上了船。至于女眷,码头多的是车马,租用几辆上好的,给丫环婆子坐,余者小厮侍卫步行便是。
秦凤仪路上早想好了,他准备先安顿在淮商会馆,再寻个妥当地界儿住下,然后,再去拜会老丈人。
秦凤仪命女眷们由一半侍卫护送,先去会馆安置,秦凤仪则带着小厮和另一半的侍卫一路送了李家兄妹回家。与李家同行还有个好处,进城不必排队,李家自有腰牌,因是侯府,走的是贵胄官员专用的永宁门。
一路进了永宁门,便是京城的正街,平安大街,秦凤仪都看直了眼,扬州城最宽的路不过六车并行,可在京城,这平安大街上,宽至八车并行,更不必提这街上车马拥簇,行人不绝,街两旁更有店铺无数,较扬州之繁华更胜三分不说,难得的是这一份高楼宽街的天子气派,别处再没有的。
秦凤仪一路走一路看,颇觉京城风情不俗,殊不知,看景致的他,亦成了路上眼中惊艳的一道风景。秦凤仪一路行来,看呆了多少路人,看失了多少神魂,他自己不晓得,但,神仙公子的名气,却是不径而走。
秦凤仪一直送了李家兄妹到侯府,面对着侯府面阔三间的轩昂大门,秦凤仪心道,“乖乖,岳家竟显赫至此!也不怪老岳父势利眼啦!更可知他媳妇对他是何等深情!”
李镜揭开半幅车窗帘看向秦凤仪,秦凤仪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李镜的车轿,此时对李镜一笑,朝她摆摆手,让她只管放心。然后,秦凤仪与李钊大大方方道,“大哥,今日天晚,不好轻扰岳父大人。待得明日,我过来给岳父大人请安!”
这话,秦凤仪说得大大方方、清清楚楚,却是听得李家下人倒吸凉气。纵秦凤仪神仙玉貌,此时,李家下人心下的想法皆是:这狂妄小子,盐商出身,竟妄想求娶咱家大姑娘!这可真是吃了狼心虎胆不成!
好吧,因着秦凤仪生得太好,大家都不忍用更恰当的癞蛤蟆来形容于他。
秦凤仪才不会理这些下人怎么想,他娶李镜,又不用征得下人们的同意。望着李家兄妹进了侯府,秦凤仪调拨马头,往淮商会馆而去。
侯府占地颇广,直占了半条街去。秦凤仪骑马慢行,待得出了这街,接着便是另一条宽敞道路,迎面正一对人马,亦是驭马而来。只观那人簇拥着数十的小厮侍卫,便知此人身份不凡。秦凤仪虽则纨绔,但初到帝都,颇知进退。这街面儿就不是寻常街面儿,他自然驱马避让。那一队人显然也见到了秦凤仪一行,秦凤仪这一身贵公子打扮先不提,只这张美至颠峰的脸,也引得那队人一观。擦身而过时,秦凤仪看到了侍卫簇拥着的那人的模样,他不由咦得一声,倒不是这人生得奇怪。而是太像了!与他大舅兄竟有九成相像!不过,相较于大舅兄斯文俊雅的相貌,这人更多出三分雍贵、三分威仪,便是坐在马上,也瞧出得蜂腰猿臂的好身段,相貌极是年轻,望之不过三十许人。秦凤仪不必想也猜到这定是大舅兄家的亲戚,他素无心机,当下颇感惊诧,咦了一声。
而那与李钊酷似之人,自然也见到秦凤仪的好模好样。秦凤仪的相貌,凡头一遭相见之人,没有不惊叹的。便是此人,亦不例外。尤其秦凤仪那一声“咦”,倘“咦”的是个路人甲,估计此人理都不会理。但,“咦”出声来的是这样一位相貌极其出众的少年公子,此人勒住马,看向秦凤仪,面色温和,“刚听公子发惊叹之语,不知是何缘故?”
秦凤仪原就是个直心肠,且是个极热心的性子,见此人与李钊酷似,想着多半是李家亲戚,不禁心生好感。秦凤仪笑道,“没有,我就是看阁下长得跟我李大哥好像。哦,李钊,李大哥。”
那人见秦凤仪衣饰整齐,相貌更不必提,更兼他面上带了些少年的天真气,便有几分喜欢,朗声一笑,“原来是阿钊的朋友,如何不多坐会儿。”
秦凤仪笑,“李大哥刚回来,今天有些冒昧,明天才好正式拜访。”对这位酷似李钊的青年人笑了笑,秦凤仪一拱手,“大哥,我不打扰了,有缘再见。”
那人又是一阵大笑,驭马先行一步。
秦凤仪也骑马回了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