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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彭年必须得忍着。
道理很简单,崇祯的那些“恶行”并没有公诸于众,也没有当着官员缙绅士子的面拿出来说,袁彭年也就没办法拿这攻击他。
比如昨晚在马车上,他们俩其实已经彻底的撕破脸。
袁彭年不仅骂昏君,甚至于直呼崇祯的名字朱由检,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但是到了今天晚上,到了这辟雍,袁彭年还得毕恭毕敬对崇祯大礼参拜:“臣袁彭年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平身。”崇祯肃手。
接下来又是一通问答。
同样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整个问讯过程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官员缙绅士子们散去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
钱谦益回府之后就抱着柳如是说:“夫人哪,看来我们对圣上真是多有误会,圣上根本就不像高弘图他们说的那样,想当什么崇祯大帝。”
“老爷。”柳如是轻轻挣扎了两下,娇嗔道,“杏儿还在呢。”
“怕什么。”钱谦益嘿嘿的笑道,“大不了也把杏儿收了做填房。”
说完,钱谦益一只手便伸向旁边正在倒茶的杏儿,杏儿赶紧闪身躲开。
柳如是见状顿时柳眉倒竖,拧住钱谦益耳朵嗔道:“钱牧斋,你胆子肥了啊?”
“欸,欸欸欸,夫人轻些,疼疼。”钱谦益赶紧求饶,其实柳如是也没真拧,这只不过是闺房之间的乐趣。
杏儿很快就红着脸跑出去。
看到小姐和老爷如此恩爱,她也是心下欢喜。
钱谦益抱着柳如是在大腿上坐下,一边上下其手一边感慨道:“以前听人言,圣上煤山悟道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还不怎么相信,今天才是真信了,今日之圣上,与昔日之圣上是真不一样了,真不能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这么夸张?”柳如是好奇道,“老爷你说说呗。”
“这怎么说呢。”钱谦益慢慢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以前的圣上生性多疑、脾气暴躁且刻薄寡恩,对封疆大吏甚至内阁辅臣动辄打杀,但是现在的圣上却是谦逊有礼、仁义宽厚且胸有丘壑,对大臣更礼遇有加。”
“弑君谋逆这是多大的罪过?”
“换成太祖高皇帝早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头。”
“可圣上却甚至不想兴大狱,株连、瓜蔓抄这种事情更不会有。”
“唉呀,这样的皇帝为夫就只在史书中看见过啊,据说宋仁宗便是如此般,我大明朝能有如此仁君,真乃官员万民之福。”
柳如是侧着螓首说:“而且圣上知兵,这点却是比宋仁宗还要强。”
“噢对,圣上知兵。”钱谦益喟然道,“今夜之前为夫还跟高弘图、姜曰广他们一样担心圣上把持兵权之后会成为第二个永乐大帝,现在却是再没有这个担心,如此仁君便是手握屠刀也会慎用,而绝不会滥造杀孽。”
柳如是若有所思道:“这便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钱谦益眼睛一亮道:“夫人这句极贴切,圣上还真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对了,夫人你是从何得来如此佳句?”
柳如是道:“是从一本佛经古本上看到。”
“回头也找来给为夫观一观。”钱谦益低笑着说道,“不过现在,为夫意欲携夫人共赴巫山、耍玩一番。”
……
与此同时,在姜曰广的府邸。
户部尚书张有誉寅夜找过来。
“姜阁老,你说圣上此举是何用意?”张有誉眉头紧皱的问道。
姜曰广心里也是一样的茫然,但是脸上却装出成竹在胸的样子:“还能是何用意,自然是在向我们东林党示弱。”
“示弱?”张有誉道,“不见得吧。”
姜曰广道:“也有宽慰我们的意思。”
“这倒是。”张有誉闻此深以为然,“圣上今天在辟雍明堂的所言所行,不似作伪,如此说来,兴大狱应是不会了,株连和瓜蔓抄就更不会有。”
“仆也是这么认为的。”姜曰广道,“所以,那些不利于圣上的言语就先不要再说,以免将来这些言论未能兑现,反而坏了我们东林党的名声。”
敢情这段时间针对崇祯的传言就是东林党放出去的。
张有誉想了一下问道:“姜阁老,是否再派人请示高阁老?”
“不必了。”姜曰广有些不高兴,犯得着事事请示高弘图?当我是摆设?
张有誉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没话找话道:“姜阁老,圣上今天在辟雍明堂的言行着实感人肺腑,旁听的官员缙绅士子都是深为感动。”
稍稍一顿,又道:“你说高阁老会不会会被感化?”
“张静涵,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姜曰广没好气的斥道。
“是是是,下官失言了。”张有誉连忙致歉,说了几句之后告辞离开。
亲自将张有誉送出后门,姜曰广看着夜空也是惹有所思,崇祯的仁义大度守规矩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面对这样一位好皇帝,真有必要搞得那么僵?
何况之前圣上也确实没有侵夺内阁半点事权。
姜曰广不禁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在国子监的某间宿舍。
朱慈炯不解的问崇祯道:“父皇,你该不会是真想跟东林党和解吧?”
“跟东林党和解?”崇祯冷然道,“跟东林党和解是不可能跟东林党和解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东林党不除,朝堂永无宁日!”
朱慈炯道:“那你今天在辟雍明堂怎么对高弘图他们几个这般客气?”
“三哥你笨不笨。”趴在床上养屁股伤的朱慈炤插话说道,“父皇是在演戏呢,这么做是为了把高弘图他们的话套出来。”
不得不说,朱慈炤其实也挺聪明。
崇祯笑道:“炤儿你只说对了一半。”
朱慈炤略一沉吟,眼睛一亮又道:“儿臣明白了,父皇这么做不是为了套高弘图他们四个的话,而是为了让别人相信父皇你能套出他们的话。”
“还是没能说全。”崇祯接着说道,“父皇这么做,也确实是为了安定人心,因为接下来要做的这些事情如果没有官绅百姓的支持是做不成的。”
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是大规模募兵,二是改革国子监,三是大力发展实业,这三件事哪件都离不开江南官绅及百姓的鼎力支持。
尤其第三样大力发展实业,没有缙绅百姓参与是办不到的。
如果借着弑君案大搞株连,甚至搞瓜蔓抄,痛快是痛快了,解恨也解恨了,但是也难免会使得朝堂以及民间人心浮动,到时候再募兵、改革国子监以及大力发展实业,困难就大得多,这对于大明来说并非好事。
天大地大,北伐大业最大。
现阶段的重心就是北伐建奴!
然而朱慈炯却还是一脑门问号。
朱慈炯道:“父皇,安定人心这个儿臣懂,可是让别人相信父皇你能套出高弘图他们四个的话却又是怎么回事?”
崇祯笑道:“明晚你就知道了。”
朱慈炯便把目光转向朱慈炤:“五弟你说。”
“父皇,儿臣能说吗?”朱慈炤问崇祯道。
“不能。”崇祯摇头道,“有本事就自己想,没本事就等到明天晚上谜底揭晓,至于现在就老实睡觉。”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的傍晚。
整个南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员以及缙绅都纷纷来到国子监的辟雍明堂,而那些士子则早已经将明堂外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说水泄不通其实也不太正确。
因为出入辟雍明堂的四条通道都畅通无阻。
戌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高弘图、袁彭年、刘正宗还有李景濂师生四人再次被带到了明堂之外,仍旧限制在四个角。
等了没多久,崇祯便也带着内侍护卫进了明堂。
接下来的程序路昨天晚上没什么差别,内侍搬来屏风将明堂中心围成一圈,又在里边点上蜡烛,然后明堂外的蜡烛便纷纷被吹灭。
只剩下屏风内的蜡烛还亮着,将崇祯、高弘图还有崇祯身后侍立的内侍以及护卫的身影都清晰的投射在屏风之上。
烛光中,高弘图向崇祯见礼:“臣高弘图叩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平身。”崇祯一肃手说道,“高阁老,今夜是最后一次问话了,错过今日,弑君谋逆案也就揭过了,反正主犯杜宏域也已经自尽,参与弑君的贼人也尽皆被水师击杀,该受惩罚的贼人已经受了应有的惩罚。”
“而且,朕也相信袁彭年他是无辜的。”
“至于高阁老你,那就更不可能参与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圣上明见万里。”高弘图拱手作揖道,“老臣携四位门生感谢圣上之信任,老臣等唯有兢兢业业,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