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来说,王世充的战略思路并没有错,先荡平实力较弱的卢明月,以战养战之下,以其之手腕,自是能将一盘散沙的各州援军拧成一股绳,如此,再跟瓦岗军一战,胜算无疑不小,问题是这策略的核心在于要张君武作出牺牲,浑然就是王世充自己吃肉,却让张君武去啃骨头,显然超出了张君武可以接受之底限,只是碍于彼此上下级的关系,张君武自是不能明着表示拒绝,这便假作沉吟状地想了片刻,而后方才慎重其事地提议了一句道。
“哦?老弟有何高见,且自说来听听好了。”
几番交谈下来,王世充已然知晓张君武恐怕不是他可以轻易操控之人,心中早已将张君武打入了另册,只是眼下他还需要张君武的支持,自然不会真跟张君武闹翻了脸。
“大将军明鉴,瓦岗寨中悍将不少,又有李密那等奸诈小人掌控全局,光是一路偏师,恐难令其全力应对,若我大军在进剿卢明月之际,瓦岗军突然从侧翼杀出,则我军主力恐难有万全之可能,故此,末将以为不若更易为大军主力直接过河,直驱黎阳,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平灭卢明月那逆贼,待得定南阳并取汴州后,再行渡河与大军主力汇合,共击瓦岗逆贼!”
张君武也是算计高手,玩战略分析同样拿手得很,一番看似中肯的分析下来,这就打算跟王世充换位上一把了。
“唔……如此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军一旦渡河,粮秣辎重之所需当不在少数,今,回洛仓存粮已不敷使用,老弟总不好让我军主力饿着肚子去远征罢?”
王世充最希望的是能将张君武收为己用,而今,这么个目的明显是达不成了的,他又不愿在此际跟实力最为雄厚的张君武闹翻,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地将主意打到了洛口仓之上。
“大将军说得是,今,洛口仓粮秣充足,大将军若有需要,只管批文,想必洛口县令柴孝和断不会推诿的。”
张君武本来就没打算强占着三县之地不放,之所以整顿民政,不过是先立个口碑罢了,当然了,在目前的情形下,他还不打算就这么让出三县,终归须得等关中告急之际,他才好以三县为代价,向洛阳方面换取全军进关之通路,此乃张君武早就定下的策略,至于洛口仓的粮秣么,他也没打算全都扣着不动,毕竟这三县之地到头来还是要交出去的,仓中的粮秣根本用不完,也带不走,王世充想调粮为军用,张君武自不会吝啬不给。
“兵法有言:大军未动,粮秣先行,今,我大军出征在即,这粮秣可是少不得啊,老弟可否先绸缪着运些粮秣到军中?”
王世充可是精明之辈,自然不会因张君武的口头保证而欣喜若狂,实际上,听得张君武如此干脆的保证,王世充不单没兴奋,反倒是起了不小的疑心,以为张君武这就是在耍敷衍的手段。
“这个自然,明日军议之后,大将军只管下文,只消运力能跟得上,粮秣自当紧着运到洛阳城中。”
张君武确是不会吝啬粮秣,可也不意味着他便打算轻易地将粮秣交出来,言语间便已暗示了彼此须得先在军议一事上达成一致意见,而后才能谈运粮之事。
“嗯,也罢,那就军议之后再说好了。”
这一听张君武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王世充便知光靠虚言是根本哄骗不了张君武的,也自懒得再多言罗唣,闷闷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彼此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个密议。
“大将军英明。”
彼此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可能真儿个地走在一起,之所以能达成一致,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等所谓的密约可谓是脆弱不堪,一旦彼此都稳住了根基,迟早要跟对方清算上一回,所看的只是谁能先稳住局面罢了,对此,张君武心中自是了然无比。
“时候不早了,老弟且请自便罢。”
在明知根本不可能拉拢得了张君武的情况下,王世充小人的本色当即便暴露无遗了,口中虽还称着老弟,可言语间却已再无丝毫的亲热之意味。
“大将军留步,末将告辞。”
事已至此,彼此间虽不曾扯破脸,可心结却是已然结下了的,张君武也自懒得虚言掩饰,起身一躬,便就此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