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一想到刚刚孟家灶下的光景,竟是再端不住平日那幅严谨面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饺子馅是我和秋痕琥珀一块拌地。因为是难得包一趟饺子,上上下下总不能两样吃食,结果用去了十几二十斤肉,都是我从公廨里头拿过去的。如今这是孟小姐的手艺,杜小姐包的饺子她死活不肯让我拿来。”
一听说包一趟饺子竟然整出来那么大声势,张越不禁哭笑不得。见这一盘水饺个个均匀,他便拿起筷子挟了一个蘸了些米醋,一口咬下只觉皮薄馅多,还有一种说不出地鲜味,他不禁朝灵犀竖起了大拇指,因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还拌的一手好馅,果然不错。对了,送一些过去给凌大人,我平日里每每去他那儿蹭饭,有好东西也得想着人家。”
“这个不用少爷您说。我早就送去了。”
听张越振振有词地把蹭饭两个字说得震天响,灵犀不禁好笑。眼看张越一口一个将那盘饺子消灭得干干净净,她不禁想起杜绾那一盘杰作,可不管怎么样,比起自称“心灵手巧”的小五那一盘饺子,杜绾至少已经算是能出师了。想着想着,她索性丢下碗盘置之不理,笑吟吟地让张越过去看看热闹。
孟家上下的四房姨娘两个小主子一起过了十几天的苦日子。这天听说有饺子吃自然是高兴,就是下人们也满脸喜色。然而,两个原管着厨房的媳妇都站在外头,听着那厨房里喧哗阵阵竟是货真价实地一团乱,她们不禁在外头面面相觑。
这伙小姑奶奶们不会把锅碗瓢盆都给打破了吧?
杜绾和小五春盈都是南方人,对于面食勾当素来不熟悉,纵使想要好好出力也是有心无力。首先那和面擀皮实在是难为煞了她们,杜绾小心翼翼也就罢了。小五干脆闹得满头满脸都是面粉,最后琥珀秋痕干脆接手,不敢让两人再干这个。
待到包饺子的时候,虽说孟敏手把手示范了好几回,但小五手下出来地饺子没一个能好好站住的。全部是睡倒在盘子里爬不起来,甚至不少用了两张皮方才包住了馅。杜绾那盘饺子大小不一,擀得均匀的面皮在她手中就是不服帖,急得她手忙脚乱。
孟敏起初还能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偷笑,渐渐地偷笑变成了轻笑,轻笑变成了大笑。自从父亲入狱母亲重病之后她就鲜少露出欢容,一旁的红袖见此情景起初还高兴,随即就觉得鼻子酸涩,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听到这笑声,小五却不服气地拿手往鼻子上一抹,冲着案板上的面皮发起了狠。
“哼。我连写字那样难的事情都学会了,就不信治不了一张小小地面皮!”
张越挑帘进厨房的时候,恰听到孟敏地大笑声,此外看到地就是一群莺莺燕燕包饺子的情景——杜绾正红着脸向琥珀和秋痕请教,手中那个饺子胖鼓鼓地;孟敏正在手把手地教小五如何让饺子站起来,额头上沾了一丁点面粉。发现没人瞧见他,他不禁咳嗽一声。
小五如今觉得天下最难的事莫过于包饺子,此时一看到张越那笑容就觉得他是幸灾乐祸。遂嚷嚷道:“咳嗽什么咳嗽。有本事你来包个饺子我看看!要是你能包出来,我……我就拜你为师!”
头上包着帕子系了围裙的孟敏却没想到张越会在这时候闯进来。正想说君子远庖厨,却不料杜绾抢先赶人道:“你可别笑,你若是包饺子指不定还及不上小五……咦……”
众目睽睽之下,张越径直在旁边地盆子中洗了手,抹干水珠子就拿起一张饺子皮挑了馅,熟练地一掐一转,一个饺子便成了型。见四周的小姐丫头们都是目瞪口呆,他便微微一笑,狡黠地向小五眨了眨眼睛。接下来他却又洗了手,冲着众人笑道:
“看你们忙活这大半天才包了这么一些,自己都顾不上吃一口吧?虽说忙活得开心是大好事,但外头那两个媳妇怕是过意不去,还是让她们来干,你们也该歇一歇了。”
见张越撵了孟敏和杜绾出去,小五只好气鼓鼓地去洗手,秋痕实在不敢相信,遂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琥珀:“你和我跟少爷那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学会包的饺子?”
琥珀却笑说:“少爷的事情,咱们不知道地恐怕还多着呢!”
不多时,外头那几个媳妇就进来换班,包好了所有饺子又一批批下了锅煮熟,恰是人人有份人人管饱。孟敏让人将煮熟的饺子一盘盘都端到了正屋的炕桌上,又招呼众人一同上炕吃。小五一时贪吃了几个,结果直打饱嗝,其他人也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口中都说着今儿个地趣事,到最后彼此看看脸上头上的面粉印子,一群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刻虽说无酒,虽说人人心头都压着石头,人人都不知道明日究竟如何,但空气中却飘荡着一股酣然醉意,让人不自觉地乐在其中。那笑声一直传到了正屋,吴夫人听着心中不禁颇为欣慰——熬过这段日子,一切就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