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娘陪上笑脸,道:“这几位都是我家亲戚,精通医术,老妇特请他们来给我家孩儿看看,还请牢头行个方便!”
说着话,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塞到了牢头的手里。
牢头把小包往自己的怀里一塞,道:“行啊,那你们就进去吧!不过,我好心提醒一句,民不与官斗,就算你散尽家财,也不可能救出你儿子的,所以别动花花肠子啊!”
尚大娘脸色一黯,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跟着牢头一起进了大牢,李日知等人在后面跟着。
华阴县的大牢并不大,里面只有七八间牢房,而且只有三间住了人,正中间一间牢房最是宽敞,里面住着一个年轻人,而旁边两个牢房,一间住着一个中年人,另一间住着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人。
见尚大娘进来,左右两个牢房的人立即都站了起来,那个中年人冲着尚大娘拱了拱手,而那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则一起说道:“东家,您来了。”
李日知顿时一皱眉头,这是在坐牢吗,竟然还带了仆人,这个中年人想必就是医生吧,这大牢里面,除了没丫环,该有的差不多都有了吧!
牢头指了指中间的那间牢房,回过头,对尚大娘道:“想说什么就快点儿说吧!对了,听说你又在外面缠着法曹他们了?”
尚大娘连忙摇头,道:“只是在街上打个招呼!”
牢头哼了声,道:“看在你这些日子送了不少孝敬的份上,我告诉你,长安刑部侍郎不路过华阴了,也不会有什么微服私访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你也不用在街上装可怜了,没那必要,还是多来看看你儿子,看一天就少一天了!”
说罢,牢头转身去了门口那里,并不再理会尚大娘。
尚大娘听了牢头的话,顿时一愣,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而李日知回头和傅贵宝互视了一眼,原来如此,她是在等着刑部侍郎微服私访啊,这未免太儿戏了吧,有守株待兔的,没听说过守株待郎的!
他们后面,还有陈英英和全束方,最后还站着成自在,几人都往中间那间牢房里看去。
里面背对着牢门,躺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身穿宽大的皮袄,脚上也穿着皮靴,似乎正在睡觉,外面来人说话,也没有把他吵醒。
尚大娘趴到了牢房的栅栏上,叫道:“儿子,儿子,你醒醒啊,娘来了!”
年轻人慢慢回过身来,李日知看清了他的长相,这是一个皮肤白皙,长相英俊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只不过脸色却很是憔悴。
年轻人看到了尚大娘,眼睛一亮,从床榻上下来,扑到了牢门口,隔着栅栏冲着尚大娘呜呜的说话,但说什么根本听不清!
尚大娘伸出手,轻轻抚摸年轻人的头发,道:“好儿子,你把嘴张开,让这位公子爷看看你的伤口,是刀割的,还是牙咬的,一看便知!”
年轻人看向李日知,他不知道李日知是谁,但他却很听他娘的话,乖乖的把嘴巴张开,露出了里面的舌头。
他一露出舌头,后面的傅贵宝和成自在一起咧了咧嘴,而陈英英则一哆嗦,立即闭眼转头,不敢再看,全束方则啊的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现出恐怖的表情。
年轻人的嘴里少了半截舌头,样子当然可怖,尤其是在大牢里这样的环境,看到这样的情景,恐惧感更盛,而且也更容易让人同情这个叫尚文彬的年轻人。
李日知凑近栅栏,仔细去看尚文彬的舌头,舌头的伤口仍然没有完全好,只能说是好了一半,但从伤口上看,确是有刀割的痕迹,而不是咬伤,这点是很明显的。
但是,李日知没有立即就相信,他的父亲李正纯可是御医出身,他就算没有跟从父亲学医,但耳濡目染之下,医术仍旧懂得不少,只是不能说精通罢了,尚文彬舌头上的伤是割伤,却没法证明当时受伤时,也是刀伤的。
这个时代,医疗手段并不多,应该说还是比较落后的,而且由于医生不同,那么治疗的手段也大大不同,尤其是舌头被割掉或咬断这种大伤,几乎大多数的医生都没有处理经验,所以想要很顺利的治好这个伤,是比较困难的。
即使尚文彬的舌头是被咬掉的,但在治疗过程中,要把烂肉处理掉,以避免化脓,或者其它各种原因,甚至只为了伤口能早些愈合,那么对伤口也是要进行处理的,如此一来,咬伤也会变成割伤,而那半截咬下的舌头又已经腐烂,无法辨认了,那么这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说不清楚了。
李日知心中嘿然,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如果尚大娘在街上哭泣,然后真的遇到了微服私访的刑部侍郎,那么侍郎也如自己这般到了大牢里一看,如果侍郎不懂医术,只这么一看伤口,再听听旁边医生的证明,这尚文彬翻案几乎就成了必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