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许夫人听了,眼神就不住地扫过来,耳朵立得直直地留神听着。孙氏余光瞥见,微微叹了口气,也压低了声音:“长得这样好,性子就难免……唉。我心疼她年幼,对她不免纵容了一些,老夫人看不过去才放在了身边管教。她生得漂亮,嘴巴又甜,其实我们长辈都是很喜欢她的。”对顾五的流言一点否认的意思也没有,却暗示她凭相貌才占了便宜。这话一说,那曹夫人顿时就嗤了一声。
顾成卉和几个姐妹在后头走,离夫人们还隔了一段距离,本来是听不见她们说话的。然而随侍的软草却回过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给顾成卉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心中一凛。
曹夫人面上的不屑之意是一点遮掩也没有。她父亲就是一个刚毅中正的人,她便也时时刻刻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心里若是瞧不起别人做错了事,那是一定会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的:“都是你性子太软和,如今竟连一个庶出的丫头也治不了了。”孙氏见了她这般表态,心里虽高兴,面上却只苦笑一下,便又拉着许夫人说话:“……淑妃娘娘身子可还康健?家中儿女可好?”就说起了家常。
这样一路说着话,一行人就到了暖亭处。山光花色映着皑皑白雪,花湾处立着几个相连着的、用厚厚青色棉帐裹起来的小亭,衬得冬色也暖了几分,正是别致怡人的一副闲景。两位夫人一见了,就不住口地直夸孙氏心思精巧。
几位姑娘都相携进了一旁的一座小亭,孙氏便领着二位夫人在主亭中落了座。两座小亭之间连着一段精致的回廊,彼此谈笑声隐隐相闻。主子们一坐下,立刻就有丫鬟进来拨旺了炉子,又奉上了茶水果点。此时正值隆冬,因此这茶水果点也做得别处心裁,迎合时节:每人手前坐了一只茶碗,碗中澄黄如玉似的茶汤中,几朵绿萼白梅花瓣都舒展开了,悠悠地浮着,仿佛云朵飘在天上。梅瓣清香被热汤一泡,便全扑了出来,轻轻一呼吸,便有两袖清风飘飘欲仙之感。不等人举起碗来品一品梅茶,就又有一碟海碗口那么大的鲜艳蜜橘端了上来,接着是一碟栗子糕、一碟梅花饼……俱都精美可爱,见之便食指大动。
顾成卉用签子挑了一瓣橘子吃了,面上虽不露端倪,心里却有一点儿着急了。午宴都过了,也不见孙氏有所行动,她也就只好耐下性子与姐妹们聊起天。顾七句句带刺,就不必提了,而顾四——不知怎么的,顾成卉宁可看顾七那样嚣张跋扈地把敌意都放在脸上,也腻味和她打交道:顾七起码还有一点真性情,顾四可是个纯伪君子。
她只好转向顾成宛说道:“六妹妹最近在做什么呢?我知道你女红一向是极好的,什么时候来教教我罢?”
顾成宛有点惊讶,吃吃笑着说:“五姐姐这话可折煞我了,五姐姐这样灵慧的人,若专心学起来,定是我不能及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会儿,顾七可忍不住了,微微提了提声音:“也不知五姐姐有没有做好的绣品,拿来给妹妹开开眼可好?”此话一出,主亭中的夫人们也不禁往这边看了看,好像要看看能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似的。顾五的女红水平在几个姐妹之间早就不是秘密了,就那一团乱麻似的针法,连女红师傅看了都头疼,此时被顾七架在了众人目光之下,顾成卉只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