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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迁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种让他有如芒刺在背似的不适感,就算是阴狠如凌洛辰,也不会让他因为一句话而瞬间冷汗密布、汗毛倒竖。
只有他!只有赵礼!这个男人让他感觉到危险、恐怖,甚至是由衷的敬畏;明明知道他此刻受了伤,明明知道他因为吃了自己的药此刻全身瘫软,可他依然不敢小觑这个靠在墙体上勉强支撑住自己的一朝君主。
杜迁犹豫的看着赵礼,看了眼手中的茶盏,对着赵礼举起一杯:“要不要尝尝?最好的君山云雾。”
赵礼淡淡的瞥了眼杜迁,自然将他因为紧攥茶杯而微微泛白的指骨看的一清二楚,眸光一转间,淡然一笑:“有几分气魄,被朕窥破主谋身份之后你还能稳得住;凌洛辰找到你帮他,眼光还算不错;只可惜,你的眼光却不怎样。”
杜迁不是没听明白赵礼话中的意思,只是走到如今这一步,他早已没了回头路。
“皇上是怎么发现那潜进皇宫的人是殿下?”
杜迁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他自认为自己的易容之术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是父亲活着怕是也会惊叹;经过他的手易容的人,是不会轻而易举被人发现端倪的;他信得过自己的医术,更相信自己的能力,这样看来,唯一出现纰漏的地方怕就是殿下那边。
赵礼并不打算隐瞒杜迁,实话实说道:“数月之前,朕帮助过凌国太子解决了一次凌国内乱,最后以宫中丽妃娘娘自缢身亡而落幕,可从头到尾身为最关键人物的凌洛辰却消失无踪;数日之前,朕的人在京郊附近发现了一队身份可疑之人,朕当时只是以为这帮人是大宛那边派来的探子,就现在来看,这帮人就是你们;凌洛辰从凌国消失来到了大周,身边有你这样一个高手暗中相助,又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通往深宫大内的密道,步步算计、局局设定,为的就是朕的天下,大周的国土。”
说到这里,赵礼稍稍一顿,浑身上下的无力感让他很是不适,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完美的藏掖着自己身子不爽利的不适感,讥讽一笑,道:“说到这里,终究还是朕小觑了他,小觑了他的疯癫程度,小觑了他的野心;当初和凌洛天联手的时候朕真应该将自己的人留下来一批,抓住那个野心不死的混蛋,直接来一刀子了事,免得像现在这么麻烦。”
“哈哈——”杜迁听见赵礼这样说,刹那间的愣怔之后,却是大笑出声:“真不愧是大周的帝王,身陷囹圄之际还能表现的如此从容淡定,甚至敢在狼窝之中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殿下的人听见你的这番说辞后,直接将你杀了?”
赵礼侧目,看向杜迁:“杀朕?哼!你真以为凌洛辰能将那个皇位坐稳吗?不出三天,朕就能让凌洛辰灰溜溜的回来向朕请教!”
杜迁一听这话,一下就来了兴致;真正男人的血液里,永远都流淌着带着疯狂味道的血液,就算是向杜迁这样温文尔雅的一员大夫,其内心的疯狂程度也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个舞刀弄枪的汉子,要不然他也不会跟凌洛辰走上一条路。
杜迁‘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杯盏,气度豪迈的看向赵礼,本是纯净的眼底隐隐绰绰间闪烁着发红的火光,欣赏般的看向赵礼,提议道:“既然皇上有这么大的信息,那与草民打个赌如何?”
赵礼道:“打赌?好,只是朕没有赌注是从不会开赌的。”
杜迁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赵礼身边:“行,皇上想要什么赌注?”
赵礼看了眼杜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瘫软发疼的身子,道:“如果朕赢了,你要将朕的身体照顾好,没必要再放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在朕的吃食里。”
杜迁眉角一跳,深深地看了眼赵礼;果然,这个男人真的是相当的敏锐,刚醒来不久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听说像他们这些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们,自幼就会吃一些太医院调配出来的各种毒药,毒药的剂量都经过了严格的把关,就算是被身份尊贵的皇子吃下也不会发生威胁生命的问题;并且这些毒药还不是为了害死他们,而是在他们身体深处种下各种抗药性的抗体。
毕竟是在那种地方长大,多少皇子皇女生下来还没学会走路说话就先后夭折,可真正夭折的人又会有几个?而被人暗下黑手死于夭折的人又有多少?!
为了保全这些身份金贵的主子性命,从小就吞服那些被普通人视为虎狼之物的东西;天下间最尊贵荣宠的地方多少人心之向往,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楚里面的黑暗和各种各样的不择手段。
那种地方养出来的怪物,的确是不好对付。
想到这里,杜迁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说:“好,如果皇上赢了,草民一定会护好皇上的身体;但是,草民也要一个赌注。”
赵礼微微扬起下巴,一副静等下文的意思。
杜迁道:“如果是草民赢了,若是皇上与殿下的这场博弈最终是皇上占到了上峰,届时请皇上答应草民一个请求。”
赵礼想到了杜迁会提出任何的要求,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来了这么一下子;不得不说的是,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着实不简单,两手准备做的的确够妥当。
“你说说看?!”
“草民请求皇上派人潜入凌国,杀了吴国相一族!”
本来正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养神的赵礼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在转过头去看杜迁的时候,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杀机:“要朕杀了吴国相?如果朕没记错,这吴国相一家可是凌国皇后的母家,你这要是朕以凌国为敌?”
杜迁并不意外赵礼知道这些,反倒是庆幸他知道了这么多信息。
“皇上不答应草民的这个赌注?还是说,皇上认为自己真的会输?”
赵礼才不会受这么简单的激将法,当下就转过眼色看向窗外明媚的午光,道:“你不用拿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刺激朕,朕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朕一定会是那个赢家;他凌洛辰敢选择跟朕作对,朕会让他好好的体会一番和朕成为对手的下场是怎样;至于你,好,朕应下你的赌注;朕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天子之怒。”
杜迁一怔,愣愣的看着眼前抿唇淡笑的男子,在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这份明白却让他感到害怕、感到恐慌。
太液池边
赵澈双手搭在平滑清凉的玉阶上,双腿耷拉空悬着坐在太液池边,脚底下是一片波光淋漓的水面,水中又身姿妖娆柔软的水草,更是圈养了整整一冬天而更加肥胖鲜艳的锦鲤。
小玲珑被小主子的这个动作吓住,满身警惕的看着小主子那在水面上不断晃动的小胖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经试探后,终还是忍不住劝说道:“殿下,咱们还是坐到一旁的石凳子上吧,您这样,奴才看着害怕呀。”
是啊!这玉阶如此细滑,大人走在上面都要小心着点,生怕自己走岔了会摔下去掉进水里;可偏偏这小主子却是从小就生了艺高人胆大的性子,好似什么东西都不能将他吓住。
赵澈装作没听见小玲珑那因为害怕而略有颤抖的劝阻声,而是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团白白大大的云团,嗡嗡的说出口:“孤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
这话说得,要旁边听着的人都从中读出了一股落寞寂寥之感。
虽然知道这小主子的心智不能用常人比较,可这本该两三岁的小孩儿却似一个小老头儿一样,着实要人瞧着忍俊不禁。
小玲珑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时刻准备着去拉会一不小心掉进太液池的小主子,如今听见小主子的这番话,也只是草草回道:“殿下,等你什么时候长的跟文轩殿前的花树一样高了,您就真正的长大了。”
赵澈回头看了眼小玲珑,眉心微微一簇:“那孤岂不是还要等很久?”
小玲珑笑笑,敷衍道:“不久不久,男孩子长身子可快了,殿下只要每天在用膳的时候多吃一碗饭,晚上睡觉的时候多休息一个时辰,将来再跟着秦总管学了武功,很快就能长的又高又壮。”
赵澈听见这话,一兴奋几乎是脱口而出:“像父皇那样吗?”
小玲珑乐的哄自家小主子欢心,忙随着说道:“是啊是啊!像皇上那样!”
只是,小玲珑这话刚说出口,就看刚才还挺兴致盎然的小主子一下又耷拉下眼皮,本来还只是微微蹙起来的眉心,此刻更是拧得死紧;着实让小玲珑猜不出自己又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撩拨了这小祖宗。
就待这时!太液池一旁的花丛边,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一闪。
那人锦贵华服、气质卓尔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