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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姚神医一边讲解一边把人体的五脏器官挨个的摘下来放入药水之中,周围听课的学生们逐步减少,等她最后把心脏摘下来递给翠微的时候,翠微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别过脸去。
姚燕语这才注意到她的身边出了翠微和翠萍两个之外,就只有小华佗一个人还站在那里听了。
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位素来恃才傲物的小华先生也快坚持不住了。
姚燕语终于开恩,抬手把手术刀一丢,淡淡的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翠微翠萍和华西凌三个人一起按照国医馆的规矩朝着姚燕语躬身行礼,齐声道:“谢恩师教我。”
“嗯,你们三个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回去各自写一篇心得,明天一早交给我。”姚燕语说完,抬手摘下手套一并丢到放手术刀具的托盘上,转身走了。
随着姚燕语出去,解剖室的门‘砰’的一声轻响闭上,原本绷着脸的华西淩立刻转过身去冲到角落里,抱着一个痰盂嗷嗷的吐了起来。
翠微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翠萍,苦笑着问:“你还好吗?”
翠萍自然也是强忍着,笑得比哭还难看:“还行,赶紧的收拾一下吧,好歹咱俩得坚持一下。”
翠微不再说话,手脚麻利的把被挖空了五脏六腑的尸体盖起来推进了冰库,然后又和翠萍一起把那些玻璃罐子一个一个的放进橱柜里去。
华西淩吐够了才蜡黄着脸走回来,帮着把手术刀等手术器具收拾利索,和翠微翠萍一起出去。
神农殿里,提前退场的学员们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等着最后的三位出来。
“华医正。”有人上前来跟脸色蜡黄的华西凌打招呼,“你没事吧?”
“还好还好。”华西凌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说道:“老师说了,今天大家回去后各自写一篇心得。明天一早交上来。”
众人都应了一声,然后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出了神农殿。
一众人看似恢复了正常,但却在吃午饭的时候再次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不知道他们的大恩师出于什么样的恶搞心理,今天中午国医馆分院的午饭居然都是各种五脏六腑做的菜,什么猪肝汤,熘肝尖儿,辣炒大肠,红油肚丝儿,还有酱烧心包肉等,最后还有一个鸭血粉丝汤。
说起来也算是蛮丰盛的一顿午饭,但问题是这些人此时此刻看到这些真的是心潮澎湃到不能再澎湃了!
于是大家在看见饭菜的第一反应不是拿筷子吃饭,而是各自转身找痰盂找角落,又‘嗷嗷嗷’的猛吐一顿,甚至连酸水都吐完了才一个个疲倦的就地倒下。
华西凌觉得自己的胃像是被吐干了又被拧了一遍似的,全身的力气也一起被拧干了。于是直接坐在地上靠在身后的桌子腿,仰头望着屋顶,默默地叹道:姚大人啊姚大人!你真是够狠啊够狠!
姚神医这会儿已经被她的高徒们一致评价为年度最狠的人了!请注意,是人,不是女人,也没有之一。
而此时被默默吐槽的姚神医这会儿已经离开了学院回自己家里去和心爱的宝贝们享受美味午饭去了。
卫章不在家,凌霄和依依两个陪着姚燕语吃午饭。饭桌上有一条清蒸鲈鱼,依依想要吃鱼,旁边香薷帮她挑鱼刺,依依拿到鱼肉之后却递给了姚燕语:“娘亲,吃鱼。”
姚燕语一怔之后,立刻笑了:“依依真乖。”
依依很认真的解释:“爹爹说了,他不在家的时候要我和哥哥照顾好娘亲。”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成功的勾起了姚燕语心里的相思之情,沉下心来算一算,卫章已经有一个月零五天没回家了。想到这个,姚燕语顿时食不知味起来。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独立的人,她一个人可以面对所有的风雨,她站在卫章身边是与他并肩而立的。今天却因为女儿的一句话忽然感觉到,她是那么那么愿意只做一个小女人,一辈子窝在丈夫的羽翼之下安心快乐的生活,不问世事。
饭后,孩子们要去睡觉,姚燕语一个人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下午的时候有水师的人回来给姚燕语送了几车东西,说是宁侯爷专门吩咐送回来的。姚燕语直接吩咐他们把东西送去了国医馆的分院交到了冷藏室里。
姚燕语展开卫章叫人捎回来得书信,看过后脸色便淡了下来。
香薷递了一杯热茶过去,瞧着姚燕语的脸色不好,便低声问道:“夫人可是觉得累了?”
“没有。”姚燕语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方道:“你去瞧瞧姐姐做什么呢,若是得闲的话就请她过来一趟。”
香薷答应着出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姚凤歌便过来了。
丫鬟上了茶点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姚燕语从身后的靠枕底下拿出那封书信来递给了姚凤歌。
“谁的信?”姚凤歌看着信封上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奇怪的问。
“侯爷来的。”姚燕语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没看姚凤歌。
姚凤歌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书信也舍得给我看?”
姚燕语微微怔了一下,又大方的摇了摇头,说道:“并没什么私房话,倒是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姐姐说,你还是自己看吧。”
姚凤歌闻言便收了玩笑之色,展开信纸认真的读了一遍,读完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半晌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书信中,卫章说在上一次对海贼的激战中,刚过初训期尚不够资格上战船的苏玉祥失踪了。
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趁乱逃出了军营。
兵勇军官战时逃逸在大云律法之中是死罪,所以卫章没有声张,只吩咐人悄悄地去寻找。因为剑湖上刚刚激战一场,湖周围的百姓和伤兵混聚在一起,十分的杂乱,所以目前尚未找到。但如果找到了,苏玉祥也是死罪难逃。
卫章在书信中一再叮嘱姚燕语,此事万不可张扬,否则定北侯府将会被蒙羞,苏氏子弟将来也会在同僚之中无法抬头。
姚燕语也很是伤脑筋,她原本觉得就算这个无用的男人立不了战功,熬不出头,也能混个烈士,就算姐姐后半辈子守寡也好过整天为他擦屁股强。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趁乱逃跑。
“如果找到了他,侯爷会从重发落,以立军威么?”姚凤歌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被苏玉祥给丢尽了。战场都没上的就逃跑,这若是让他大哥知道了,估计会直接抽死他。
“应该不会。”姚燕语摇了摇头,心想卫章虽然看上去冷酷无情,但却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苏玉祥这样的人对于军威来说无足轻重,杀他立军威的事情他是不屑于做的。
但姚燕语也知道如果卫章找到了苏玉祥肯定不会饶了他。他会怎么处置呢?姚燕语心里隐隐的能猜到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只得暗暗地祈祷他能顾忌一下自己的体面,也给定北侯府三分脸面,不要把这件事情张扬开了。
第二日一早姚燕语依然是去给学生们上解剖课,经过昨天一天适应,学生们已经产生了一点免疫。自然也有三个人缺了课,但姚燕语并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两天每天如此,直到第四天的时候那一具尸体终于被姚燕语一刀一刀的剔成了一具白骨。而她的学生们坚持到最后的由第一天的华西凌,翠微翠萍三个,增加到了八个。
这样的结果让姚燕语很欣慰,她原本是做好最后一节解剖课会跑没了人的打算的。
课程结束之后,姚燕语让大家休息两天,并言明两日后再来这个地方,将由他们之中的两个人主刀,开始自己动手解剖。
学生们各自唏嘘不已,这几天他们都是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和不适在上课,单纯的观摩已经把他们快逼疯了,结果老师只给了两天的时间适应便让他们自己动手。
于是在恭送走了恩师之后解剖室再次陷入哀嚎之中。
借着学生休息的时候,姚燕语又要忙别的公务。
现如今江宁城里排名前三的药商都跟国医馆签署了合作协议,国医馆提供给他们三到六张成药配方,然后以药方入股,在他们的生意里占据不同的股份。
姚凤歌的仁济堂药房配制国医馆提供的六中成药,银翘丸,清心丸,补中益气丸,天王补心丸,清肝解郁丸,还有清热败毒丸。这六中成药是常用药,几乎是家具必备之物,这也是姚凤歌占据了先机先选进来的药方,为了这六张药方,她仁济堂药房三成的股份给了国医馆。
是给国医馆,并不是给姚燕语。
当初白彦崮还为这三成的股份心疼,但姚凤歌说得明白:“这三成股份让出去,仁济堂就是朝廷名下的药房了,这就等于没娘的孩子找到了娘,以后再也不用看地方官员的脸色了。想想那些商户为了能够安稳的做生意赚银子,哪家不都得让一二成的干股给地方官中饱私囊?而且真正的出了事儿那些人拿银子还不办事儿。如今我们这三成的股份不但换得了官府的庇护,还有独家秘方,莫说三成,给一半儿的股儿我觉得也划算。”
白彦崮听了这话觉得也在理,而且国医馆现在就是一块活招牌。药房门口做一块匾额往门口上一竖:国医馆秘方配药。这就是万八千两银子不换的好事儿。
有了仁济堂药房的示范,其他几家药商也纷纷上门,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跟国医馆合作,然姚燕语为了保证药品的质量,对上门的药商严格审核之后选了另外两家合作,合作的契约签得相当详细,其中有一条就是要交一万两银子的保证金,并在官府登记备案。
姚燕语上辈子虽然没做药商,但对于如何保护自己的利益还是细心研究过的,对于合作商的契约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而且,她有心在江宁做成此事之后,便在全国各省如法炮制,把国医馆发展成大云朝最有钱的朝廷衙门,有钱以后她就可以以国医馆的名义买土地中草药,投资药场炮制药材,然后培养人才研发新药。建立起一个以医养医良性循环网络。
他们这些从医者将不必去看户部的脸色,相反还能为朝廷创一笔可观的收益,医者的地位也将因此而大大的提高,不再是那些权贵眼睛里奴仆般的存在。
这是一个实际而宏伟的想法,如果做好了,她姚燕语将名垂青史。
国医馆的素心阁内,忙完了一些庶务的姚燕语靠在自己的高背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房门被轻轻的扣了两声,白蔻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夫人,奴婢有事汇报。”
“进来。”姚燕语缓缓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白蔻推门而入,行至书案跟前,福身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哦?”姚燕语眼睛里闪过一丝询问。
“侯爷是送这次海战之中江宁的烈士回来的,其中有苏家的三爷。”
“……”姚燕语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他终于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姚燕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默默地愧疚。
“夫人,回府吧?”白蔻看着姚燕语沉声不语,便小声提醒道,“据说侯爷明儿一早就得赶回去呢。”
“回府。”姚燕语长长的吁了口气便恢复了正色,站起身来理了理衣领和衣袖,从容的出门而去。
卫章这次回来一共带回了十四具尸体,都是在这次痛击海贼的战事中牺牲的勇士,当然苏玉祥除外。但苏玉祥沾了有个好媳妇的光儿,本就是逃兵的他也博得了一个烈士的头衔儿,虽死犹荣。
姚燕语回府后并没见着卫章,他现在还在府衙跟知府交代公事,于是先去姚凤歌那边去瞧她。
姚凤歌已经知道了消息,正在自己的屋里默默地给苏瑾月换衣服,而她自己身上早就穿上了一身素白绣银线兰花的裳裙。头上的首饰也全部换成了银镶珍珠的簪钗。
“娘亲,为什么不许穿红色的衣裳了?”苏瑾月平日里最喜欢大红锦缎的衣裳,这会儿看母亲的眼圈儿是红的,虽然不敢闹脾气,但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