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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长风想完之后又暗暗皱了皱眉, 淡延怎么样那是他的事儿,他想这些做什么,说起来他就这么一个徒弟...
他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沈乔的脸, 把自己先惊了一跳, 忙念了几句清心咒定神, 同时看淡延更不顺眼起来。
他进正堂之后坐在上首, 三根玉雕一般的手指稳稳当当地托着茶托,淡延和燕梨匆匆穿好衣裳赶了出来, 他也不绕圈子, 直接道:“你在京里这些年揽事弄权,整日只知道和一帮官场中人厮混,这是你选的路, 我本也不该置喙什么,可你为了这些旁枝末节忘了正事,可别怪我不讲同宗的情分了。”
淡延听这话便知道他是要算总账来了, 嘴里发苦,却还负隅顽抗:“长风,就算你是宗主, 说话也得讲究证据,我怎么就忘了正事了?”
淡长风垂眸漫不经心地吹着茶叶沫子,看似散漫, 却把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道明了:“谨顺二十年的时候, 有一窝黄鼠狼妖屠了京郊附近的村镇, 二十三年水鬼作乱, 二十五年河妖肆虐...还有多少我就不全说了,给你留点体面,你就告诉我,这桩桩件件你除了事后拼命掩盖,还有什么作为?”
淡延额头冷汗涔涔冒了出来,淡长风振袖而起:“你就去皇陵守上十年陵墓吧,十年内不得外出,想来这守墓的差事,你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皇陵凄苦冷清,哪里是京中的繁华热闹可比的?
淡延冒着冷汗想要求饶,没想到燕梨就已经上前一步,温声细语地哀求道:“国师恕罪,师傅这么多年在京里,虽然也没少交际应酬,但那也是身在官场不得以而为之,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宗门,他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淡长风微微侧头,终于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燕梨跟他正对一眼,越发觉得这男人惊艳不可方物,远不是淡延可比的。她心头别别乱跳,她这一招确实很能刷好感度,不管能不能救下淡延,既显得自己重情义能在淡长风面前讨个巧,还顺手送淡延一个人情。
她定了定神,继续开始表演,细声道:“若,若国师一定要罚,那就让我代师去皇陵受罚吧。”
她说完抬头,略略扫了淡长风一眼,却没在他面上见到感动赞赏之色,不由得有些失望,屏息等待着他回答。
淡长风缓缓道:“我本想着你算不得内门弟子,不好随意处置,既然你们师徒情深...”他目光在淡延和燕梨之间逡巡一圈:“那你就陪他去吧。”
燕梨吓得身子晃了晃,想要开口说话,淡长风却已经走远了。
淡长风回去之后老想着那档子事儿,他在山上清修的时候虽然没有春.宫图之类的青少年必备读物,但是双修的书籍也看了不少,画面翻腾上来就止不住,最可怕的是他总是莫名其妙带入小徒弟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多想,盘膝坐起来冥想。
坐在他对面的上山莫名其妙,坐着坐着马车师叔怎么就开始修炼了?一言不合就修炼啊!
沈乔最近身子还虚着不好挪动,所以师徒两个老着脸皮仍旧借住在宫里,淡长风也让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走,刚进入湖心院,就见沈乔一手撑着床柱,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
他三两步过去扶住她,蹙眉道:“你是要小解?下人呢?”
沈乔惊叹于他的脑补能力,汗了下道:“师傅想多了,我只是想下床走走,透透气,早上躺了一上午,倒躺出了我一身的汗。”
他本来想强行扶着她躺下的,听她说完干脆扶着她在屋里走了几步,直到她额上冒汗才引她坐下。
他就势坐在她身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瞄沈乔一眼,把她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发问道:“师傅有事要跟我说?”
淡长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无。”
沈乔主动问道:“那淡延师伯那里...”
淡长风道:“他被我打发去守皇陵了,你不用担心,只是燕梨却不算正经的门下弟子,我也不好直接发落,等淡延一走,她跟宗门就没什么关系了。若她再有个不对,你只管来告诉我。”
沈乔笑一笑:“我只是瞧她不顺眼,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哦了声,脑子里思绪乱飞,沉默半晌才突然抬头问了句:“要是我哪年被师门罚了,你怎么办?”
沈乔奇道:“您就是宗主,还有人能罚您呢?”
淡长风冲她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重点。”
沈乔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么多愁善感的问题,想了想道:“您待我这样好,等我安置好了家里就陪您一道去受罚吧,还能彼此照应着。”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在知恩图报这点上她还是能做到的。
淡长风像是冬天喝了碗热汤,浑身都舒泰起来,小徒弟还是这么爱粘着他啊,哪怕他受罚都硬要跟着,这不是仰慕他是什么?
他心情大好,还主动递了块精致点心到沈乔嘴边:“为师知道你的心思了。”
沈乔被糊了一嘴糕点:“???”您又知道啥了?
......
过了三更天,宫里的梆子也响完了,一个内宦带着几个小伙者蹑手蹑脚地往红药殿的偏殿走,安嫔的尸首就停放在那里,由于她死的不大体面,又是满脑子害人心思去的,当然不可能入皇陵,给她在北山随意找个地方葬了都算是皇上仁慈了。
不过宫里的事儿往外传也不大好,没得让人乱嚼舌根,这些负责送尸首的太监这才深更半夜过来抬尸首。
此时正值盛夏,偏殿里虽然有冰块镇着,但也免不了有了味道,幸好几人早有准备,掏出半湿的绢布捂住了口鼻,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捂着嘴闷声道:“公公给咱们讲讲呗,安嫔娘娘这还怀着身孕呢,到底是怎么走的?”
内宦是皇上身边的人,不比这几个小的没轻没重,沉了眉轻斥道:“胡乱说什么,干你们的活儿去!话这么多是想陪她一道去吗?”
几个小太监不敢再多问,合力把安嫔的尸首抬起来,期间有人手脚不干净,从尸身上撸下个镯子偷只钗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没点油水谁愿意跟这些死鬼打交道?
安嫔娇娇弱弱一女子,没想到尸身竟然还挺沉,几人试了几下都没完整抬起来,内宦敏锐,多留心了几眼,怎么觉着安嫔这肚子好像比死前大了?
他正不错眼地瞧着,忽然听见极响亮的一声婴儿啼哭,吓得他身子一抖,众人都慌了手脚,他还不得不拔高了声音安稳人心:“什么东西装神弄鬼的?!”
殿里一下子没了声音,他强自镇定道:“估计是哪个夜猫子窜了过来,你们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早收拾完早回去睡觉!”
众人齐齐应了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死去多时的安嫔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腹部发出皮肉绷开的怪响,一只阴惨惨的小手就这么探了出来,直接抓住离他最近之人的手腕子。
被抓住那人手腕上显出小小的黑色手掌印,他疼的惨叫起来,慌忙想要甩开,却怎么也甩不脱,疼的竟然昏死过去。
来偏殿的众人这下子着了慌,四散开要逃,就见那胎儿半个身子已经爬了出来,太监尖叫起来不逊于女人,仓皇之中就见偏殿外并立着两道影子,还是内宦有点眼力见,先一步认了出来,大叫道:“国师,救命!”
淡长风带着沈乔几步跨了进来,抬手一扫先把几个小火者通通扫了出去,鬼胎还在努力往外爬,安嫔肚子上的皮肤绷的几近透明,沈乔这心理素质瞧见这场景都有些备不住,皱了皱眉:“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淡长风嗯了声,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竟一下子把鬼胎抓了出来,它就在一蓬金光里不住挣扎着,淡长风抬手一点,见它身形虽然略有黯淡,却不见烟消云散,仍旧呲牙咧嘴地不住挣扎。
它忽然又尖啸一声,整个偏殿都震动起来,地面横梁不住乱摇,沈乔错开身站着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