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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十四:只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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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毕竟是男人,而且是学医出身,从事的一直又是需要严谨又严谨的法医工作,看事情的角度和眼光都和傅歆不一样。

对于张奇一直有隐在的疾病,真的只是同窗三年,他的猜测而已,真正肯定,也是因为傅歆捕捉到的蛛丝马迹。

傅歆带着张奇回b市后,他不止一次想来看过张奇,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是他真的忙到连来看张奇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而是没有傅歆不在的机会。

今天,傅歆主动给他打电话,他也迎来了机会。

正想着,门锁传来声音,有人走了进来,他偏过脸看去,不是这么多天,在傅歆面前一直装疯卖傻的张奇,还能是谁。

看到梁晨坐在沙发上,张奇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在玄关处换好鞋,他走进屋里,直接问梁晨,“要喝点什么?”

不管是神色还是谈吐,都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梁晨耸耸肩,朝对面的沙发看了看,“我不渴,能坐下来和我谈一谈吗?”

张奇也朝沙发看了一眼,这套沙发是他根据傅歆的喜欢,特地去定制的,不管是款式和花样都是傅歆喜欢的,他能为她做的,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他走过去,坐了下来,不愧是军中最年轻的少将,哪怕是坐在沙发上,他也是腰杆笔直,威武而凛然。

梁晨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的问他,“傅歆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相信不管张奇体内的癔症有多重,以他的意志,暂时肯定还能控制的住,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他聊天。

张奇看了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放到他眼前,“你想办法,先让她把这个给吃了,孩子还小,应该是有作用的。”

梁晨看了张奇一眼,伸手拿起小药瓶,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随即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

不等他把那个药材名说出来,张奇已经截上话,“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张奇。”梁晨拧紧瓶盖,直视他的眼睛,“千万不要逼自己做不应该做的事!”

同样都是学医的,虽然他的学历不及张奇高,研究生毕业后,从事的也一直是法医,因为装在药瓶里的药材味道实在是太过于特殊,只是一闻,也让他知道是什么。

那样东西,被称为药材中的“软黄金”,放眼全球,也只有在东南亚被发现过,而且数量稀少的,几乎是用几株来记录在册。

东西虽珍贵到黄金都难以比拟的地步,却也有它物极必反的一面,如果用的好,它是上等的药材,最大功效,说出来,只怕根本没人相信,小小的一株就能根治各类精神方面的,不管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发作的疾病。

如果用的不好的话,它将会是比砒霜,还要毒上百分的,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在上研究生时,有个教药学方面的导师,他对那种药材,有着近乎疯了一样的痴迷,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小片叶子,以一种激动到整个人都不能控制的状态在课堂上展示给了他的学生们。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让梁晨记住了它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气味。

张奇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又看了张奇两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张奇,你潜伏进柬埔寨黑帮,不会就是为了得到这个药材吧?”

因为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声音猛然提高,回荡在不大的客厅里,有阵阵刺耳的回声。

不管梁晨怎么激动,张奇始终都保持着沉默,他起身朝卧室走去,低沉的声音飘到梁晨耳朵里,“梁晨,我困了,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梁晨看着他的背影,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却在看到他比起以前清瘦了很多的身影,只是嘴角动了动,也没多停留,收好小药瓶就走了。

关门声传到耳边,刚才情绪还很平稳的男人,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抓起手边的一只花瓶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根映在光洁的皮肤上,像是一条条蠕动的某种动物。

他眼窝通红,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知道自己快控制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俯身下去捡起一片碎瓷片,毫不犹豫的,狠狠的就朝自己手背上划去。

剧痛让他暂时清醒。

他闭眼睛深呼吸,等睁开眼睛,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坐到沙发上休息,更不是躺到床上去睡觉,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地板打扫干净。

他不能让傅歆感觉这个家有任何的变化,如果可以,他真的永远都像这段时间在傅歆面前那样,只是做个心性单纯,不谙世事的人。

部队大院出生长大,成年后又是考入军医大学的他,做起家务绝对不含糊,很快就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感觉到有点渴,去厨房倒了杯水。

水杯送到嘴边,他却没了喝的欲望,把杯子捧在手里,没有喝,只是在做着个捧的动作。

手在不经意地抖动,水杯轻晃,水面激起一层涟漪。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层细微的涟漪,思绪渐渐的飘远,很多事,他能瞒的了江明阳,能骗得了傅歆,却始终都能被梁晨看穿。

大概他们在某些方面,就是属于一类人吧。

他的确是军中最年轻的少将,虽然主攻的是医学,军事方面的才能,在整个军中却也是首屈一指的,不然,一个学医的军医而已,怎么可能会爬上少将一职。

正是因为他在军中,一人肩负两职,才知道军中要派人到仓龙身边卧底。

去仓龙身边,是他主动请缨的。

也正是在这一次主动请缨中,他主动把自己的身体情况说明了。

过去好多年了,犹记得,江明阳当时的表情,目瞪口呆,看了他一会儿,居然伸出手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张奇,你没发烧吧?”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精神病,对别人坦言自己有精神病的。

他躲开江明阳伸过来的手,神色认真,“首长,我说的都是正的。”

似乎为了进一步让江明阳相信他没有胡说,他拿出了一份报告,一份关于他做过的心理测试的报告。

在江明阳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下,他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首长,请让我去执行任务吧!”

江明阳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我会对上面反应的,我会尽快把结果告诉你。”

张奇就是张奇,他很快上了一份申请,顺利的让军中高官答应了他请求。

他陈述的观点,说起来,很简单,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哪怕他身上有着家族精神病遗传史,而他不可避免的也遗传到了,他从没靠过任何一个精神方面的专家,不需要吃他们开出的药,他单凭借自己的意志,他自己的医术,让他的癔症从来都没发作过,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另外一方面,这次的任务不仅重要还很危险,也许派出这样一个像他这样,说他正常,比很多人都正常游戏;说他不正常,也的确真的不正常的人,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对整个部队的损失都是最小的。

他写的两点,真是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他很快被定位成了执行潜伏任务的最佳人选。

当江明阳把消息告诉他时,他反而不激动了,心里很平静,平静到了极点,他反而涌出一丝愧疚。

身为军人,以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为出发点,的确是对的。

可是,在这个崇高出发点的底下,他有着自己的私心,因为他知道彻底根治精神疾病方面的药说是在东南亚,其实也只在柬埔寨出现过。

太想根治每一个张家人身上的癔症顽疾了,这些年,有些事,他已经调查的很清楚,用好是药中极品,用错是毒中剧毒的药草就在仓龙手里。

一切都准备就绪,军中为了把他顺利安插到仓龙身边做了很多准备。

那个两千万,是仓龙用来诱惑他,同时,也是他反诱惑他的诱饵。

军中那么多的精英,所有的一切都准备的那么完善,深怕张家人担心,特地安排他休假回家,没想到,意外出现了。

张奇遇到了傅歆,而且从此沉沦了。

他不是不会爱,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会让他心动,深爱的那个人出现。

筹谋多年的计划,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血和财力,是断然不能更改的。

张奇把傅歆带到部队后,对江明阳提出了他的一个小要求。

这个要求,真的很微不足道,不涉及到任何违纪,更不是在为难他,他只想和傅歆真的做一回夫妻。

江明阳到底阅历在那里,冷静地提醒他,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哪怕婚姻只是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和一个同男人同居十年,却始终都没领过结婚证的女人,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前者,在世人眼里,就是离异妇女;后者,在世人眼睛,只是个未婚小姐。

中国再怎么改革开放,民风终究比不上西方国家,未婚和已婚,一字之差,却有着千里之别。

张奇脸上也很纠结,纠结了半天,当他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时,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和李燕飞一起下饺子,只留给他柔和侧脸的傅歆,闭上眼睛,很用力的点点头,“嗯,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吧。”

正是这句话,才让傅歆端着饺子走出厨房时,觉得江明阳的脸色怪怪的。

江明阳虽然觉得傅歆很无辜,胳膊肘终究还是向着里面拐的,他帮了张奇一回忙,让他转业到民政局的手下安排了领证那一出。

江明阳以为张奇如果不出意外,是不会和傅歆离婚的,毕竟在他看来,他是那么的爱她,是他到他这个部队以来,他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的心动过。

没想到,离婚协议书,他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看着早就签有张奇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江明阳心头一震,这个张奇啊,他发现,做了他那么多年的上级,根本从来都没看懂他。

张奇低头看着水杯,小小的杯口,倒影出一张俊美无尘的脸,他像个木偶一样看着他,而他也以同样木讷的眼神看着他。

他本以为张家只有他和张清士了,没想到,傅歆肚子里会多出个张家人,跟踪傅歆去人民医院,亲耳听到她对医生说的话,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和傅歆一样,他同样舍不得那个来得不是时候,或许他一辈子都不应该有的孩子。

仓龙的确不负狡猾之名,看似没有任何准备,是临时起兴到了中国,却早做了各种准备,其中一条就是找了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人替他死。

那具除了身形,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虽让警方怀疑,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不是仓龙。

为了安抚已经对公安局即将失去信心的民众,公安局的新闻发言人,算是默认了那具尸体就是仓龙。

真正的仓龙,早在听到外面的枪声,就通过密道逃走了。

张奇虽不知道仓龙逃到哪里去了,却知道死的肯定不是他,他没有说,是真的有他的私心。

那药草,仓龙藏的很好,哪怕他把他花园里的每株草都观察到了,依然没能找到一点线索。

最后的希望,只能寄在仓龙主动找他。

才过去几天,仓龙果然就按捺不住了,昨天,当傅歆去超市给他买牛奶时,有人敲响门,他通过猫眼看到那是个穿黑衣服的年轻彪壮男人,他打开门。

那个黑衣彪壮男人站在门口,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张将,身为将军的你,你忍心看着最心爱的女人为你倾尽一生,为你担心受怕一辈子吗?”

这句话,他说起来很僵硬,一听就知道被人叮嘱后,死记硬背的。

不用追问,让他来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张奇也已经猜到了。

于是,张奇就开始尽量想办法不和傅歆在一起,仓龙这才有了派人来把他接过去的机会。

仓龙真的老奸巨猾,偏执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他不是对傅歆爱屋及乌,只是在找个回国的借口而已。

这一切,张奇似乎都猜到了大概,唯一让他感觉到意外的是,他居然知道张奇不“出卖”他,是和他手里的稀世药草有关。

真不亏是稀世药草,他轻而易举的就真的控制住了他。

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回忆了一遍,张奇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心里很清楚,真的不能再不吃药了,至于那个什么精神病专家开给他的药,他清楚地很,吃下却也没什么大的作用,才会在一开始就拒绝。

一个人的时候,人总是喜欢多想,张奇坐在沙发上,也想了很多。

从发现自己情绪会失控,有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起,他就开始注意自己的精神。

终究是学医的,他很快发现张清士每天都会吃的维生素,其实就是抑制精神方面的药。

他拿着药品去追问过张清士,他并不知道他的儿子,为什么拿着他维生素的瓶,情绪那么的激动,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这是他爷爷,也就是他爸爸,开国功勋张建国让他吃的维生素。

说是医生说的,他生下来时不足月,一直都要吃维生素,不然很容易生病。

张奇听了很想笑,他虽然还没完成医学四年制的本科,却敢肯定,不管生下来如何的不足,后天哪怕再怎么需要调养进补,也不该吃维生素。

回想起,高考填志愿时,张建国一定要他学医,脑子里轰鸣一声响,前后联系起来,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退出张清士的书房后,他又拿着药瓶却张家老宅找了张建国。

他走进去时,张建国正在花园里练太极,腰杆不再挺得那么笔直,却依然精神抖擞的样子。

“爷爷。”他喊了他一声,张建国看到唯一的孙子来看他,显得很高兴,拉着他的手去书房,让佣人做张奇最爱吃的菜。

这个时候,张奇哪里有什么心思吃饭,他深深吸了口气,等情绪波动没有那么大,从口袋里拿出药瓶放到张建国面前。

在看到张清士药瓶的瞬间,张建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把目光由药瓶移到张奇身上,“阿奇,你想知道什么?”

“我的精神和他吃的药,到底有什么关系?”

在来张家老宅的路上,张奇联想前后,又结合自己最近的状态,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饶是这样,亲耳听张建国说起,仍然身体猛地一颤。

谁人能猜到,京城显赫的红色贵族张家,其实有着外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家族精神病遗传史。

张奇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大伯没有子女,和这个病有关吗?”

张建国看了孙子一眼,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也觉得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把所有的张家秘密都说了。

他老来得到的女儿,并不是身体羸弱而夭折,是被他在一次癔症发作梦游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亲手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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