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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金陵王家就派了管事王不二前来商讨英雄会的一应安排,我与张幼谦早有商议,派出江南应付他。江南生在金陵,长于市井之中,天然对这种豪门贵阀有种排斥感,二话不说,从江湖司弄出了几十张表让王管事填写。
我昨夜恶补一晚的《官场套路大全》,打着官腔道:要召开英雄大会,我们江湖司还是支持的嘛,毕竟江湖司与武林各大门派休戚相关、同荣辱、共进退的,不过王管事你也知道,官场行事不比江湖,凡是要讲究规矩,要召开武林大会,得弄出个章程来吧,会议秩序册得有吧,邀请人员也不能含糊,不能是个阿猫阿狗都来参加吧,英雄大会的预算多少,怎么列支,得有个筹备小组。
王管事也不是傻瓜,当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不过既然是家主定了的事情,他们这些属下也没法抱怨,我们江湖司也不是不配合,但是要按照江湖司的规矩来办事。王不二带着两个伙计,弄了半天,按照要求弄出了一套才来,递了过来。
我随意翻阅了几章,然后说差不多了。不过,诸葛总捕头今日才告诉我,金陵江湖司现在的职司,搞个金陵武林座谈会、茶话会还是可以,但是要召开这种天下十八路州的英雄大会,这超过了我们应天府的权限,得要京城六扇门批准。
王不二脸色有点难看,说那得要多长时间?
我说江湖司如今就三个人,手上还有几个重要案子,城南孙寡妇丢驴案、城北刘院外家的韭菜被人偷割案等,这些案子重要且紧急,还是诸葛总捕头亲自督办的,实在抽不开人呢,不如你们王家派人去趟京城,拿到了批文,我们立即着手办理相关文书。
王不二说要多久才能批下来,我掐指一算,少则三月,快则半年。王不二说到那时,估计我们王家早与幽冥教血拼了。我试着提醒道,那为何不去找武林大会?他们以武林翘首自居,这种事情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王不二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们与江南武林大会关系并不好。
我奇道,这又是为何?
王不二说,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如今金陵城已有王谢两大世家,王谢两家世交倒无话可说,但与武林盟有些业务有重合,甚至在一些地方有些摩擦,金陵城的江湖,错综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原来如此,我心中暗想,三十年前武林大会还是个松散的组织,只是负责协调江湖事宜,但是自从李名秀当上盟主后,与岭南南宫世家关系密切,南宫世家不满足于偏居一隅,想往江淮流域渗透,与武林盟眉来眼去,手伸的有些长了。
若在以前,江南武林大会盟主是慕容白云,慕容山庄覆灭之后,金陵势力重新洗牌,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局,若王家有难,武林大会乐得袖手旁观,当然不会出力了。
王家虽有情绪,但办事效率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到了中午,便已将相关材料准备齐全,我说我们这边走流程,王家那边也迫在眉睫,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江湖司,你们不妨先联系着周边的江湖好汉,共商大计。
送走王不二,我与张幼谦出门,按照诸葛烧饼部署做巡逻工作。张幼谦倒也积极,主动挑选秦淮河那边,我心说他小子风流本色倒不改,我则在夫子庙一带巡视。
夫子庙是当年王家先祖王导所建,位于秦淮两岸,千百年来几经修缮,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建筑群。两日后的花神节在即,夫子庙周围张灯结彩,已有节日气氛。已是初春,大街上行人遍地,有往来金陵的游客,有行脚商人,当然更多的是来自江南学宫的儒生。
今年是大比之年,春闱定在了三月中旬,一些学宫的儒生苦读之暇,偶尔也来庙会街上放松一下。我身穿六扇门青衣捕头制服,行走在街上,倒有些羡慕起那些书生来。
在盗圣门学艺时,西门吹灯也逼着我们学四书五经,可是我们实在懒学,除了五师兄外,其他人的学识实在不敢恭维。至于我自己,更是迷恋于侠义小说,为此还被西门吹灯揍了好几次。我当时还顶撞他说,我们盗圣门是培养盗圣的专业机构,学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西门吹灯尝试了几次之后,也便放弃了。
要是五师兄在这里参加会试就好了,中个举人,秋闱在拿个状元当当,哪里还用我们在六扇门干这种苦哈哈的生计。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有人道,老板,这胭脂怎么卖?
顺声看去,正是徐若男,今日她身着一身淡妆,宛若谪仙,我顿时呆立不动。
那小摊老板说,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今年新出的款式,您这么漂亮,不宜用太浓的脂粉,这淡粉款的比较适合你。
我上前几步道,徐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徐若男略带惊讶之色,你怎么来了?我指了指身上的制服,说今天我当值,来街上转转。徐若男宛然笑道,我今日刚好有空,听闻夫子庙有趣,便来游玩一番。
那老板见我俩聊起来了,有些不耐烦,打断道,姑娘,您还要不要,你两人在这里,影响我生意啊。我心说你小子不知趣,要不是徐若男在这里,我肯定收拾你。
徐若男倒是抱歉道,我就要这一款吧。说着伸手掏钱,结果手停在了原处,赧然一笑,说不好意思,出门忘了带钱了。我说要不我送你。徐若男说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我微微一笑,随手付钱,将胭脂包好,送给徐若男。徐若男连连道谢,说不如我请你吃饭。我反问道,你有钱嘛?
几个包子还是请得起的。
徐若男与我互望了一眼,哈哈大笑。
我们来到天香楼,此处是金陵城老字号,前几日张幼谦在这里请我吃过。伙计见我身穿捕头制服,连忙迎出来,带到一处雅座。徐若男点了两样素食,我则要了店内有名的灌汤包。
天香楼的灌汤包,皮薄馅汤汁多,猪肉、獐肉配江米、黄酒、子母油调制而成,徐若男第一次吃,没经验,一口咬下去,噗嗤一下,汤汁溅了我一身,略尴尬的笑了笑。我笑道,吃这灌汤包,轻轻咬下,慢吮汤汁,才有滋味,说罢给她做了个示范。
徐若男有样学样,吃得颇优雅。
两人边吃边聊,大厅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我抬头,却见一胖两高三个儒生在刁难一个跑堂的伙计。那伙计二十余岁,一身书卷气,满脸倔强的望着两人。
胖儒生道,原来是李大才子,江南学宫的栋梁,不在学宫好好读圣贤书,却来这里跑堂,干起了这等下贱的营生,不是我说你,你端上来的这盘鱼香肉丝,怎么没有鱼啊?
三言两语我便明白,原来这跑堂伙计也是江南学宫的儒生,估计是闲暇时分在天香楼干些粗活,赚些银钱,却被来这里用餐的同床遇到,吵了起来。
李姓儒生被那三人耻笑,脸色有些难看,却也不肯回话,将菜端上来后,低头就走。那胖儒生却不依不饶,我问你话呢,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青年伙计道,逄大海,你想如何?
胖儒生道,本少爷口渴了,快些倒杯茶过来。
那伙计忍气吞声,端着茶壶倒了一杯热茶,请用茶。胖儒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噗的喷了他一身,你想烫死本少爷?大声喊道,老板!
不片刻,天香楼掌柜一路小跑过来,逄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胖儒生指着伙计道,你们天香楼可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怎么招进这种不看脸色的伙计?掌柜看了伙计一眼,连笑道,逄公子您莫要生气,这个小厮是最近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有什么招待不周,我替他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