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老狐狸被黑袍女人拦在宫外,两人一同在宫门处不得入内。
易潇看着这处应该算是那位凤仙娘娘的寝宫,四下打量,与兰陵城内的寝宫相比算不上奢华,但宫里应有尽有,不远处入正殿大厅,正如那位黑袍女人说的,隔着紫色幕后,那个赐字凤仙的紫衣女人正在伏案描字。
小殿下微笑不开口,心底已经在默默计算时间。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恰好是天亮。
紫衣女子描字描得极为认真,一笔一划,深入浅出。
她微微提起手腕,然后收住笔腹。
悬停。
墨住。
她终于开口了。
保持着悬臂姿势的紫衣女人隔着屏幕有些疲倦开口。
“北魏是一个畸形儿。”
第一句话便让易潇有些微怔。
“与你们齐梁不同,北魏在八大国期间起始于末梢,不断吞并,疯狂成长,最终拥有了纵横将近一万里的版图。这样一个雄伟的国度,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她淡淡道:“但缺弊也很明显,起步的太快,只是一种假象。看起来万里浮土,无数人杰应运而生,但真正能为我所用的又有几个?北魏依旧还是哪个末梢的北魏,因为万里太大,地域隔阂依旧显著。”
“这种差异同样体现在朝野之上,北魏的朝野政治看似一统,实则极为混乱。如果朝野不安,那么生于我北魏的子民,在这一万里的疆土之上,如何得以施展抱负?”黎凤仙沉默片刻道:“那些跟了陛下一同打下北魏的男人们,功过两相论,已经两不相欠。但他不是一个不念旧情的人,只是手段有些狠辣,把握不好度量。所以今晚他不会出面,宫里由我来话事。”
易潇眯起眼,想到了这位娘娘的默认态度,突然提出了一个很尖酸的问题。
“所以......洛阳今夜就去了九位封侯?”
黎凤仙觉得有些好笑。
“准确的说,三位封王,九位封侯。”她声音漠然道:“北魏朝野不受无用之人,贪生怕死,就要做好领死的打算。”
易潇有些不敢抬头,去直触这位娘娘的锋锐。
看似隐忍的态度背后,是极为无情的杀人手段。
“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北魏就算再急着发展,也不可能一跃十年,像齐梁一样真正一统朝纲。”黎凤仙娘娘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道:“文评也好,朝治也好,的确是出身江南道的萧望做得更胜一筹。与天下文评妖孽齐出的齐梁想必,北魏就是一年再多办十场士子宴,也只有徒增笑料的份。”
她顿了顿,突然开口道:“不过今年的士子宴不一样。”
接着声音戛然而止。
就好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这个悬臂停笔的女人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
她幽幽叹息一声。
“我请你入宫,是要谈一桩交易。”
“这桩交易,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她破天荒摇头笑了一声。
易潇突然有些琢磨不透这位紫衣女人的心思。
隔着一道帷幕。
黎雨看着自己悬臂笔下的那个字。
忍字。
忍字头上一把刀。
一点未落。
她顿笔已经很久了。
对她来说,杀伐是隐忍,谋略也是隐忍,家国天下事,细细划分,依次处理,都缺不了这个字。
对于接下来要谈的这件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也许是自讨苦吃,也许是真正的隐忍。
“我想请你,夺下接下来这场洛阳士子宴的头名。”
这位北魏后宫共主的声音有些微颤。
她自嘲道:“很可笑,是不是。”
易潇的表情很精彩。
接下来的表情更加精彩。
因为这个幕后的紫衣女子咬了咬牙,一笔落下,将那个忍字头上的点杀气嶙峋点下。
她有些郁闷,有些无奈道:“有个真正的文评妖孽来洛阳士子宴了,陛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在北魏,用的易公子化名,再如何也不是齐梁人,就算夺了洛阳士子宴头名也算不得打了陛下的脸。”黎凤仙轻声道:“但那个人不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夺士子宴的头名。”
“他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