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和伸手扶起她,说道:“阿芷,你没认错,我确实是当日的阿泰。”
阿芷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慢慢抬起头看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眼泪一串串地掉下,嘴上还慌乱地说道:“不不,是奴婢认错了,请娘娘恕罪。”
阿和知道她一定是被并州府尹连坐获罪,这几个月来没少吃苦,以至于成了惊弓之鸟。阿和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当日陛下微服私访汉东,我亦随驾同行,阿泰这个身份是临时编造的,为的是查案方便……你看,咱们相处多日,你肯定能认得我。”
阿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当日那个清秀和善的娇小侍女,如今穿着华丽繁复的宫装,身上一条织锦外褂上绣着的花鸟简直栩栩如生,映着她俏丽的容貌,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众人称她为娘娘,她说她是陪陛下私访,那么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京城内外都在传闻,如今最得陛下宠爱的就是刚从吴国嫁过来的和亲公主。
阿芷回忆起那些日子的经过,真是恍如隔世。被卫岚救起之后,阿芷被径直送回了并州府,本以为会被家人责骂,没想到她连家人都没见到——府尹那时已经被晋王下令软禁,不久就被问罪下狱。家中亲属也都因此获罪,被抓被流放被充军,她因只是女眷而被收押起来,不久判为官婢,又被送到了京城。管事的人告诉她们,若被宫里选中,那就是上上之选,不然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阿芷忽然明白,能救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个来历莫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她拜倒在阿和面前,郑重说道:“当日不知是娘娘大驾,奴婢失礼之处甚多,如今也难辞其咎。只是请求娘娘看在当日曾一起共患难的份儿上,留下奴婢吧。奴婢愿意当牛做马回报娘娘的恩情!”
阿和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两位女官,这件事上她们二人比自己更有发言权。
薛尚宫看着阿和,有些不赞成地轻轻摇头,小声说道:“公主,此人是大逆罪人的家属,若留在宫里,只怕会有不妥。”
周尚仪听到她们的话,也知道这姑娘是公主在汉东时意外认识的那位府尹小姐。汉东之事尚未完全审完,朝中仍在僵持不下,因此也劝道:“汉东之事甚是复杂,方才未选出这位姑娘也是这个缘由。泰成宫不涉朝政,留下这样的人,只怕会惹非议。”
阿和看了看她两位女官,又看了看阿芷。阿芷已经泪流满面,无言地看着阿和。
“阿芷,所以你现在明白,当日我为何劝阻你与魏王世子来往了吗?倘若你真的依照府尹的意思与元城定了亲,等待你的罪名,比现在还要可怕得多。”阿和轻声地解释道。
阿芷点点头,幸好当时有这位“阿泰”一直在旁边,阻止她那些痴迷莽撞的举动。
阿和看着两位女官,说道:“你们二人既然觉得阿芷无法留在泰成宫,本宫自然不能随意干涉。只是这位阿芷姑娘与我有缘,若不施以援手,我心中会有不安。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吧。上次路过玉山行宫,本宫见行宫中的宫人大多老迈,且人手不足,就将这位阿芷姑娘,还有其他姑娘派到玉山行宫去吧。行宫的女官、嬷嬷们会对你们再次考核、教导,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了。”阿和扶起阿芷,笑道:“行宫中束缚少,虽不比宫里舒服,但胜在自在,你看如何?”
阿芷握着阿和的手,说不出话来。而院子当中的那些女子听到阿和的话都欢欣鼓舞起来,这一句话将改变她们的命运。
回宫的路上,阿和想着该如何跟元坤解释这件事。毕竟她一句话就定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人,而宫女也好、官婢也好,吃穿用度都是从国库里拿得钱,她刚裁掉了一半的人,本以为能给元坤省点开销,没想到又添了这一笔。
汉中修渠,汉东作乱,朝中为了平息这些事给国库添了不少负担。最近偶尔听元坤提起,国库吃紧,宫里要适当缩减用度了。
没想到傍晚时分,元坤就来到泰成宫用晚膳。阿和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件事,元坤点点头,说道:“你觉得好,便好。本来就是打算将那些人拨给泰成宫的,你若喜欢,这样做未尝不可。”
阿和有些自责:“可是前几日陛下还说国库吃紧,宫里要消减用度……”
元坤笑道:“再怎么节省,总是有个限度。泰成宫的位置摆在这里,你身边的人总是不能太少。这次送一半吴国宫女出宫,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朕还想谢谢你呢。官婢不比宫女,俸禄和开销都少很多,算不上太大负担。你不必担心。”
“谢陛下宽慰。”听他这样说,阿和总算是安心了些。
“阿和,你这样学着理家理政也好,朕还想……”元坤见周围还有人,咽下后半句话,改口道:“朕想明日也过来用晚膳,记得多做几道吴国的佳肴。”
阿和忙应承下来,吩咐宫人准备传膳。
元坤心想,若要成为中宫皇后,以后要决策的事情就更多了,早些适应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