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不知安荞有银子,自然为日后的生活所担忧,急得眼泪哗啦往下掉着。
可安荞不给杨氏机会,冷冷地看了一眼老安家众人,拽着杨氏往宅门外走,见杨氏还是不肯走,干脆就给了杨氏一针,完了将动弹不得的杨氏往肩膀头上一扛,大步走了出去。
杨氏又泪流满面,胖丫你用的什么妖术,为娘为啥动不了了?
原地剩下黑丫头一个,被老安家众人一瞪,黑丫头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扛起门板追了出去。
“胖姐等等我!”
老安家费劲心思,终于把厌恶不已的二房分了出去,而二房也彻底搬走了,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却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按理来说,把这经常搞事的二房分出去,家里头应该更和睦的。
事实上安老头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少了二房能够家宅宁静,爷们也能够更加专心的读书。不曾想事情恰恰相反,二房才第一天搬出去,老安家就闹了起来。原因无它,家里的十头猪今儿个一整天没人喂,饿得直叫唤。
就在昨儿个,猪也还是黑丫喂的,今儿个就没人管了。
不过老安家闹成什么样子,那都与安荞无关了,扛着泪流满面的杨氏直接就回了祖屋,到了炕上才把杨氏给放下来。
得了自由的杨氏却不爱动了,很生安荞的气,认为安荞一时意气用事,害得家里头连点能用的东西都没有了。
安荞一看就知道杨氏在恼什么,把自己存着的银子一把掏了出来,全塞到了杨氏的手里,说道:“这些都给你,趁着这会还不太晚去趟镇,看中什么就都买了。”
哗啦!好像银子的响声。
杨氏耳朵动了动,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袋子,这里头装的是银子?
“那啥,还是要省点的。”黑丫头看到银子就想去抢,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可是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生怕杨氏会全花了,赶紧提醒了一下。
安荞扭头看向黑丫,问道:“你今天还要回祠堂不?”
黑丫头郁闷道:“今儿个不用回,可明天一早还是要回去,那死老东西还真是讨厌。看样子,大伙的脸不好,我也甭想出祠堂了。”
安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今天不用回去,你就陪娘一块到镇上买东西吧!别舍不得用钱,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咱们有手有脚的,也不怕饿死了。”
“说得轻巧,咋不见你挣?”黑丫头嘀咕。
安荞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昨儿个跟丑男人上山,运气好打了点猎物,应该能卖点钱。所以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
“不,不能花,得存着,咱得把小谷赎出来!”杨氏突然叫了起来,把钱袋子紧紧地攥在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
说起小谷,姐妹俩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一直凉在一旁被忽略了的顾惜之忍不住凑了上来,疑惑道:“奇怪,小谷不是已经赎了身吗?为什么还要赎?难不成又被卖了?”
“你才被卖了!”姐妹俩异口同声地叫道。
“呃!”
顾惜之缩了缩脖子,面色讪讪,感觉好像得罪了这姐妹俩,可自己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啊。
安荞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银子你可以随便花,不用担心什么,小谷的卖身契我跟黑丫早就赎回来烧掉了。”
杨氏一脸呆滞,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安荞说道:“就是你头发被扯光的那天,本来我跟黑丫运气好,在后山上捡了一条大蛇。卖了整整三百两银子不说,还得了二十两赏银,一高兴就顺道去看了小谷一下。等去到了以后才知道小谷是被卖进木坊的,好在人家木坊老板是真看中小谷,所以没有带小谷到官府去改籍,我俩就花了三百两银子把小谷的卖身契给赎了回来。不过小谷他不乐意回来,说回到家吃不饱穿不好,还要天天挨打,非要留在木坊那里当学徒,看到木坊老板对小谷还不错,我俩就没把他带回来。”
杨氏还是愣愣的,不敢相信。
黑丫头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娘,这是真的,小谷他已经是自由身了。不过他还是想留在那里学手艺,瞧着木坊肯教他,我跟胖姐才没拽他走的。”
“这是真的吗?可……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说?”杨氏不解,如果这事是真的,之前为什么不说,要是说了的话,娘几个说不准就不会被分出来了。
安荞冷哼:“说了又怎么样?就你这性子,能不跟他们说?等他们都知道了以后,你能肯定他们知道以后不会再卖小谷一次?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小谷又那么值钱。就算大伯不动心,奶也肯定会动心。这次是我跟黑丫运气好得了三百两银子,再有一次,我俩可不一定能有三百两银子。”
杨氏顿时噎住,无从辩白,事实明显摆在那里。
“行了,你跟黑丫去镇上置办东西吧,记得买齐点。”安荞说着朝屋里头看了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嘴里头喃喃道:“这屋子虽然旧了点,也只有一间房,好在足够大,也足够结实,比起咱们之前住的倒座要好多了。”
不过一个早上,就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杨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变得有点愣愣的。
可听到安荞让她到镇上去,还是反射性摇头:“不,我不去!我这样子没法出门,你跟黑丫去吧,娘留在屋里头收拾东西得了。”
安荞愣了一下,眉头轻蹙,到底是没再为难杨氏,想着杨氏也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事情。反正自己也是要到镇上一趟,干脆自己买得了,就对黑丫道:“既然这样,你在家里陪着娘得了,我反正要去处理猎物,顺带买东西得了。”
黑丫头立马道:“既然是处理猎物,那肯定就有银子,就不用给你银子了对吧?”
安荞:“……”
只是想了想,黑丫头又觉得不对,赶紧问道:“胖姐,你昨儿个跟丑男人一块打了什么猎物?值钱不?”
安荞斜眼:“我要说我打了只鹿,你会怎么着?”
黑丫头一拍大腿,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说道:“胖姐你平日里总是吊儿郎铛的,肯定不会买东西,我陪你一块到镇上去,就不怕买不全东西了。反正这家里头也已经收拾了好多次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娘一个人就行。”
“……”
“赶紧走啊胖姐,晚了就集就散了。”
“……”
安荞默默地替杨氏把头巾围了起来,为防止风吹掉还绑了个蝴蝶结,甚至为让杨氏放心还扯了扯,以此来告诉杨氏,就算是扯都扯不掉,就更不用怕风吹掉了。
“走吧,啥也甭说了,一起到镇上去!”安荞说着朝门口走去,前脚刚踏出门口又补充了一句:“娘啊,你要是走不动,我可以扛着你走。要是你不喜欢扛着,就让丑男人背你。三选一,你选哪个?”
杨氏:“……”
黑丫:“……”
顾惜之:“……”
“按原计划,娘你跟黑丫去买东西,我跟丑男人卖猎物去,买卖完东西在刘氏医馆那里集合!出发,早去早回,咱们今个儿要吃大餐,好好庆祝一下。”安荞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嘴里头还嘀咕了一句:“要不要买串鞭炮回来放放?”
原地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说起来杨氏已经很久没有到镇上去了,算起来应该是从生下安谷以后就没去过镇上,甚至没有离开过村子。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怕是在大冬天,到处都结了冰的情况下,也还是有着忙不完的事情。
安婆子从来就不让杨氏闲着,只要一看到杨氏闲着就不得劲,就是没事也得给杨氏找点事干。
如此一来,就算杨氏想要到镇上看看,那也是没时间去。
其实杨氏是想到镇上逛逛的,更何况现在手上有了银子,家里头也的确需要置办东西。可杨氏不太敢去,怕自己的这个样子出门会害坏人,哪怕是同一个村子的,也有人被她的这个样子吓到了。
若不是安荞把话说绝了,杨氏估计是不会去的。
出门的时候黑丫头兴冲冲地把三轮推车也拉上了,说是买了东西就把东西放到推车上,这样可以方便很多。可刚出了下河村黑丫头就把推车的绳子塞到顾惜之的手上,让顾惜之拉。
顾惜之倒没拒绝,把绳子接了过去,只是刚要拉就发现黑丫头坐了上去。
顿时无语,这小机灵鬼!
“就知道你会这样!”安荞笑了,早有预料,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黑丫头嘻嘻笑了几声,只是很快又止住了笑声,担忧了起来:“胖姐,你咋就想着分家呢?”
安荞道:“不是我想,是他们想,所以就把咱们分出来了。”
黑丫头郁闷道:“我知道爷奶他们想把咱们分出来,而且早就想了。可是胖姐你应该争取一下的,不应该顺着他们分出来的。”
安荞奇怪道:“为什么不分?留在那里做甚?你还嫌被欺负得不够?”
“你才欺负不够呢!”黑丫头白了安荞一眼,一脸担忧地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乐意跟他们住一块去,可你也不想想,这一分出来,咱们这孤儿寡母的多不安全啊!要是小弟在家里头也算是个男丁,可小弟都不在家,家里头就只剩下我跟你还有娘,多不安全啊。”
“怎么不安全了?”
“胖姐你变傻了不成?咱们仨都是女的,怎么会安全,要是咱们仨都是爷们,肯定就不怕了。”
“说明白点。”
“胖姐你果然是傻了,我的意思是咱们仨都是女的,容易受人欺负。这附近的流氓不少,祖屋那里又有点偏僻,要是咱们娘仨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
安荞一阵沉默,一门三个都是女的,而且都是柔弱女子,的确很好欺负,也是一些流氓最喜欢欺负的对象。只是看了看杨氏,又看了看黑丫,再想了一下自己,心头重重地长叹了一声,一言难尽啊。
“胖姐,你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
“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把小弟接回来?”
“先不说他肯不肯回来,就说他回来吧,一个才七岁的小屁孩,他能做什么?随便来个流氓,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到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还能保护咱们?”
“那,那咱们娘仨怎么办啊?来了坏人怎么办啊?”
“唉,你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来坏人的。”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胖姐你快说说。”
安荞顿了一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不说还好,说出来就太打击人了。
黑丫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安荞,就连杨氏也伸长了耳朵,以为安荞会有什么办法。
看到如此单纯天真的两人,安荞真的不忍心说出来,可不说又有些憋不住,再三忍耐,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们自己想想,家里头一穷二白,甚至连个喝水的碗都没有,这样的人家会有人想要打劫吗?就算是有老鼠光顾,也得饿跑了。”
虽然手里有点银子,可在外人的眼里,好像是这样的。
安荞摸了一把脸,无比忧郁地说道:“我虽然长得又白又嫩,可偏生胖得跟猪似的,毫无美感可言。娘的脸配上那跟干柴似的身板,谁要是能对娘有邪念我也算服了。至于你,又黑又瘦,豆芽菜一个,瞎了眼才看得上你。”
说得好有道理,好直白,也好伤人。
安荞一脸遗憾:“所以说,像咱们家这样的,没财又没色,出门还能吓死人的,又有谁会脑残跑到咱们家闹事去啊!”
瞧这说的,好像巴不得有人去闹事似的。
杨氏跟黑丫头对望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瞧这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为什么这心里头就堵了一口气呢?忍不住就摸了自个的脸一把,似乎真的不怎么样,渐渐地发现,此刻的内心竟然是崩溃的。
某只丑货肩膀一耸一耸地,忍得很是辛苦,却还是死命忍着,整得就跟得了癫痫似的。
安荞一脚踹了过去,骂道:“你要笑就笑,那么猥琐干啥?”
“你才猥琐呢!哈哈……笑死我了!”顾惜之被踹破了功,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觉得这母女仨实在是太好玩了。
安荞斜眼,兜头给了顾惜之‘一盆冷水’:“丑人多作怪,我娘仨的确不好看,但至少比你个披了一身蛤蟆皮的丑男人好看多了。”
顾惜之笑容僵住,才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个丑男人。
“丑人都扎了推,还真是猿粪啊!”安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瞥了顾惜之一眼,意有所指:“这世上啊,果然是没有最丑的,只有更丑的!”
某丑男人噎了再噎,一脸郁闷,渐渐地也成为了内心崩溃的那个。
安荞不知道为毛,看到这个家伙吃憋,竟然有种变态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