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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条:“快放下你的手!大大,我们是良民QAQ!”
展翼深沉黝黑的眸子紧紧地盯在苏碧身上,在暗色的黑夜中沉静无声。“你为什么在这?”
苏碧:……她总不能说今夜月色撩人,出来走走看看吧?
她还未开口回答,苏二哥急急地站出一步,挺身立在她的身前,将她牢牢实实地遮掩在自己的身后,目光警惕地望着军装笔挺、湛然直立的展翼。“是我带她出来的。”
他承认得快,然而展翼的眉心却是更加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冷漠的眼神不留声色地扫过眼前这群人,尤其在他们低调朴实的打扮和虎视眈眈的眼神上转了一圈,当即便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
——地下党。
他的眸光微动,一语不发,湛然幽深的眼眸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放松过分毫。在淮南城里,他也听说过这一小撮人的存在。出身卑微,起于草野,却在广大深厚的底层群众中有着不可比拟的影响力。
他们虽然缺条件少弹药,总不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是却凭着一颗赤诚卓然的心,四处奔走呼号,为国家危亡愤而怒起,激励士气。
这群人可敬,可亲。
然而,却偏偏与自己的身份相悖。展家老太爷是淮南地区颇有名气的司令官,凭借着一身草莽之气,早年间赌上全家的家财揭竿起义,随大总统一起推翻了旧朝的统治。后来,虽是大总统英年早逝,举国上下四分五裂,甚至被日寇等外敌乘势侵入,惹起了战火联翩。
但展家在淮南的名望犹然不可小觑,武装力量和根基底蕴更是牢牢地和这片土地早就绑定在一起,可以说是本地的土地爷也不为过。
他们既是淮南的地头蛇,却又受着当前政府的管辖,展翼亦被授予军衔,率领军队冲锋上阵,带部在淮北抵御日军的入侵,却没想到终究因政府军队里面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差点全军覆没,只剩下寥寥几队亲兵带着展翼一起挣扎归来。
经此一事,展翼早已厌倦了某些军队和政府里面黑吃黑的内斗把戏。此时国难当头,某些卑劣之人犹然首先惦记的是地盘和权力,甚至不惜故意传递错误情报、拖延军情、迟缓援助等等手段,趁着战争开火的天时地利打压自己人,这等做派和卖国贼有何不同?
想到这些,他的眉眼当即一肃。纵然对地下党没有什么异色,但是终究不想苏碧被牵扯其中。故而,便沉声开口说道:“回家。”
一听他冷凝的语气,辣条忍不住捂住了口,失声说道:“你完了……”
却没想到,苏碧竟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惧。她今夜出行的目的已经达成,配合苏二哥和章老师等人狠狠地重锉了日军小分队,当下只觉得心里畅快不已。
于是,她颔首应下,在苏二哥阻拦不得的担忧眼神中随着展翼一起回去。
刚进展家的大门,展翼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脚步急促迅速地将苏碧的肩扣住,锋锐的眸子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
被他猛然发力的动作一带,苏碧不由自主地跄踉了一步,脚步仓乱间身体向后倒去,重重地撞上了厚实坚硬的门板,立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听到这个声音,展翼的眸光一深,飞快地闪过一丝悔色,然而转瞬间却又更加坚定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住苏碧,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眉心更是紧紧地皱了起来。
苏碧坦然答道:“既然你可以上战场杀敌,为什么我不能?”
听到这话,展翼当即就怔忪了一秒。他不曾对她说过,真正的战场上浸染了多少血与火,苟且残喘了多少人,甚至更多的亲人朋友在他眼前倒下,却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样壮烈惨痛的画面,让他无数个深夜中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仿佛一合上眼就看到最亲近的战友、昨日还在谈笑风生的人就满脸鲜血地倒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他怎么能忍心让苏碧在看到这一幕?经历这一切?
——这些事情有他顶着就够了。
展翼蓦然神色一肃,冷峻的脸上全然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自己的士兵一样冷沉着声音质问她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今晚杀了几个日本兵,就像是一场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样,再容易不过。甚至明天、后天、大后天,还可以继续玩下去这个游戏,看着日军像无头苍蝇一样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
他冷冽沉重的质疑声,当即让苏碧心里的激昂和热情消灭了一瞬,白皙的脸上更是陡然惨白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似乎是在不相信他竟然会说出来这一番冷淡质疑的话。
“我——”她张了张口,紧抿着唇角微微颤抖着,就连一向明亮清澈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灰色,让展翼的心里忍不住一痛。
但是,他没办法,他更加害怕失去她。
“这不是游戏!”他猝然低吼了一句,像是一记沉重的警钟狠狠地击在了她的心头。“外面有多少战火,有多少鲜血,有多少命丧一夕、家破人亡,再也不能回来!”
他的尾音猛然间有些发颤,沉痛悲鸣的声音中似乎背负着解脱不去的重担。展翼极力压抑着在心中悲戚咆哮的情绪,紧紧地扣住苏碧的肩,十指用力地将她牢牢地禁锢住,仿佛是再次生怕她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陷入不可知的危机之中。
要是下一次她在战斗中……
展翼想都不敢想。
他的眼眸中骤然深深地隐现出一点仓然和殷红,死死地盯着她,对她一字一句说道:“战争不是儿戏!就算是不为了我,想想你的父亲母亲,想想你的哥哥姐姐,你也不该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沉痛警告的声音犹然在耳边振聋发聩,只见展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猝然迈开脚步,转身离去。
忽然,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一个轻轻的声音说道:“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
展翼的脚步一顿,眸光蓦然加深,黝黑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是翻涌着无数的情绪,被她的一句话骤然扰乱。这一点,他如何不知?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正欲回答这些事情属于军人的职责,战死沙方、马革裹尸是他们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而不是柔弱单纯的她。然而,他还未开口,就倏然听到苏碧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她轻柔的嗓音里缓缓地浮现出了一点哭意,似乎是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心中的艰涩和悲恸,“我再也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死讯。”
霎时间,展翼的神色一怔,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他冷冽的眉峰蓦然有些松开,犹然觉得自己的心中被不设防地重重撞上了一瞬,所有的冷硬理智沉静压抑都被撼动出了一个缺口,露出了心底里最后的那一片柔软。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狠狠攥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骤然转身牢牢地抱住了她。
“阿碧,不会的。”他紧攥着一颗心,狠狠发誓,“再也不会了。”
苏碧神情怔忪地战力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回抱住了他。
她在心中低叹一声,“身材真好。”
辣条捂住耳朵:哼!╭(╯^╰)╮这狗娘我不吃!
展翼一向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他不欲苏碧涉险,所以白日出门之时犹然在家里留下了两个亲兵,贴身跟随着她守护她的安全,让苏碧寸步难行。但好歹他没有限制自己出门,等苏碧重新返回淮南中学正式上课时,才蓦然发现那日被歼灭的日军小分队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深夜出了城,却是悄然没了。藤木司令震怒,急急地派人出去搜查,可偏偏一股一股的兵力都隐晦地消失不见,仿佛是掉进了无底洞一般,一点回声都没有。
当即,他就从中嗅出来了一丝危险和阴谋的意味。他匆匆将旗下所有的兵力召集起来,囤积在日军司令部的外围境界,昼夜不息地巡逻,甚至在城中大肆抓人,霎时间就搞得满城风声鹤唳,怨声载道,人人惊恐不已。
而藤木司令更是怀疑上先前暗中印刷传单的章老师和苏二哥等人,在震怒地得知他们都被展翼下令放出了之后,当即发了雷霆大怒,直接率齐了所有日军到学校来抓人。
苏碧正上着课,就猛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她正匆匆地踏着脚步准备出门一看,却冷不丁地蓦然听到一声枪响,随即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尖叫着惊吓了起来。
“别慌!”她正极力安抚着学生的情绪,骤然见到一个展翼的亲兵突然匆匆从门外闯入,将她护住了身体远离门外,神色小心警惕地低声告诫道:“别出去,日本兵来了。”
听到这话,苏碧的心里当即狠狠地一提。“他们——我二哥呢?”她立时反应了过来,飞快地问道。
“阿大已经去找二少爷了,会保护他的安全的,带他从后墙离开。”柱子快速回道,机敏地倚在门边,打探了一下门外的形势,“展将军那一定已经收到消息了,马上就会过来。只要少夫人您好好的——”
他剩下的话未说出去,苏碧却是了然他的意思。
然而,就是正等候的时间才最是惊心难熬。她打着手势,示意教室里的学生们不要紧张,也不要出声,立时间,整个校园都静谧无声,静可闻针。
在这样一片死寂的氛围中,不远处日军的嚣张怒吼声和高亢找人的叱责声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班里的有些女学生甚至害怕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惨白的脸上静静地流着恐惧的眼泪。
看到这一幕的苏碧,忍不住心里一痛,快步走过去,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无声地给予安慰和支持。她侧耳皱紧着眉头,听着外面的每一声动静,正当听到头发花白、声音苍老的校长被日军骤然爆喝叱骂,用枪托重重地一击,跄踉着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闷的重响时,她的心里再也忍耐不住,不由自主地紧紧收紧了手指,冷眸向窗外看去。
就在此时——
“藤木司令,你好大的威风!”一声冷冷的怒喝蓦然远远响起,随即步伐整齐、快速行进的脚步声像是鼓点一般,力度十足地叩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苏碧的神色一怔,忍不住走到门口处,只见当真是展翼来了!
他一身铁灰色的军装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身材,低低的帽檐更是遮住了一双含着锋芒的凌冽眸子,此时正沉沉地盯在当头的日军司令官藤木的身上。
藤木的神色当即有些一变,却只是淡淡地轻声笑了一声,彬彬有礼地答道:“展少将,好久不见。今日我来捉拿几名逃犯。”
“逃犯?”展翼冷冰泛着寒芒的声音重复道,“这里是学校,没有你说的逃犯。”
听到他这么毫不留情地回绝,当下藤木的表情就有些难堪,仿佛是被人狠狠地拂了面子一般。可他向来自诩是个中国通,对儒家恭谨有礼的文化更是向往已久,平时事事都以儒将的作风要求自己。即便是当前华夏和日本开起了战火,但他仍不以为自己是一个侵略者,而只是帝国命令的忠实执行者。
所以,纵然被展翼一口回绝,他也只是神色紧了一紧,没有猝然发怒。
“要我看,可不是这样。这里面——”藤木的眸光一扫,眼神略过寂静如坟墓一般的校舍和教室,万分笃定地说道,“里面可是有不少的混乱分子,他们造谣生事,散布谣言,甚至设下种种圈套,引得你我入陷阱。这些人,不向来也是你们政府所厌恶的吗?不如,把他们交给我。”
藤木说得道理十足,高立在原地,信心十足地等待着展翼的答案。
然而,却是听展翼骤然开口说道:“藤木司令,你忘了——他们首先是中国人。交出去,你觉得可能吗?”
他锋锐冷冽的眸子对上藤木的眼神,丝毫不退让,顿时就让对方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气,勃然大怒起来。藤木紧紧地捏着□□的顶端,一双阴霾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展少将,你这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
语气间的警告和恐吓之意不言而喻。偏偏现如今的局势,有注定了他有这番的底气。淮北战场失利,华夏军队折损了大半,元气大伤,而补给和援军却又迟迟未跟上来,导致眼下这片地区赫然成了日军嘴边的肥肉,只要狠狠地张上一口,就能咬掉一大块。
为了防止战败的局势继续向南蔓延,淮南城接到了上级政府的命令,只有一个字——拖。
不管他们和日军怎么周旋,亦或者怎样虚与委蛇,势必要把时间给拖上半个月,西面的军队就能火速赶到,解了淮南城的危机。
在这种特殊情况之下,藤木笃定展翼不敢明面上招惹自己,徒然扰乱了眼下的局势,引来淮北集结的日军攻城,那他可当真就真真正正成了淮南的罪人!
所以他有肆无忌惮的资本,越发引得麾下的日本兵在城里面肆意妄为,嚣张跋扈,而他却都视而不见。反正淮南早已成了他们怀中之物,只待淮北的日军部队休整集结完毕,那么拿下淮南城就指日可待。
华夏和日军都打着同样的心思,只看眼下谁能快上一分,先集结部队完成。而正处于战场中心的淮南城中却是越安稳越好,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不轻易打破其中的平衡,失去了先机。
因为他们正式撕破脸皮的时候,就是战争真正打响之刻!
对于这些,藤木心里十分清楚,阴霾望着展翼的眼神却是隐晦地流露出了一丝不屑和傲然,他扬了扬下巴,径直对着身后的日军说道:“进去搜!”
“是!”当即日本兵就一声令下,阴沉着脸色举起了枪,准备强硬地闯进去。却想不到脚步刚迈出去半步,就猝然被一排冷冰雪亮的枪口齐齐对准。
“展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藤木面沉如水,高声怒斥道。他不敢相信展翼竟然敢拦住自己,难道就不怕他向淮北司令部打电报,引来大军攻城?
对上他的阴沉脸色,展翼却是犹然不惧,冷冰的眸子泛着冷意,沉沉地盯在那些脸色嚣张大怒的日本兵脸上,冷声开口:“敢进一步,就战!”
他森冷的声音像是一柄开刃的锋锐尖刀狠狠地刮过所有人的心头,让不少日本兵当下忍不住心生惧意,蓦然心头泛冷。然而,偏偏有那不信邪的,非得硬桀骜着脸色往前踏了一步——
“砰!”
他的身形猝然倒地,一只脚还犹然呆滞在半空中,脸上错愕的神情甚至来未来得及转换,整个人的身体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当下,所有的日本兵立时都骚乱了起来,藤木的脸色更是冷得难看极了。他眼神阴鹫复杂地抬起,死死地盯住了展翼,不敢相信他竟然真会这么做。当真是疯了!